可惜的是小姐实在太过着急了些，还没等自个将那些话说个明白，这人就如同听了什么难得的喜事一般，提起裙边便出去了，羽儿没办法，也只能是跟着出去。
沈司秋出去之后见到的神色灰暗的沈丞相，但她还是不曾多想，只期待道：“爹，是陛下的旨意到了吗？”
沈丞相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见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中更是沉重，他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了许久方才说了一句，“算是旨意吧。”
毕竟这事确实是赵瑾和安排的。
“那他让我什么时候入宫？”沈司秋一听这话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甚至已经开始幻想成了贵妃之后的事情了。
虽然皇后和贵妃这两个身份差的挺大，可是总是要一步一步来，只要入了宫，沈司秋自信那温奉雪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毕竟她所依靠的不过是从前同赵瑾和在晋安王府里面的一些旧情，加上流落在外三年赵瑾和心中的一些愧疚之情罢了，那些感情总归是会消散的。
第30章 030
沈丞相又沉默了，他刚回来时是想要好好问一问沈司秋她到底是如何威胁赵瑾和的，又到底为何如此大胆，连整个沈家都不顾了。
可是等到了沈司秋面前，他忽然觉得那些都已经是没有必要问了。
沈司秋却着了急，“爹，您怎么不说啊，您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提前同您说我的计划觉得生气啊？”
她能看出来沈丞相心情不是那么的好，但是却只以为只因为没有提前同他商议的缘故，沈丞相眼角微微有些湿润，有些愧疚道：“是爹之前做的不好，沈家的姑娘不应该一心只想着入宫去的。”
“是爹将你教成了这样。”
沈司秋有些奇怪，“爹，你这都是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明白。”
她不知如今情况，自然是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若是赵瑾和真的下了旨意，让自个可以入宫去，就算只是个贵妃的位置，那也应当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才是。
可父亲这样的反应，实在算不得开心，这让她心中隐约生出了些不安来。
“司秋啊。”沈丞相并未认真跟沈司秋将那些事情解释个清楚，只是继续道：“你可千万不要怪爹。”
还未等沈司秋反应过来，沈丞相便转头看向带来的那些护卫，吩咐道：“将这位沈姑娘赶出府去，从今日起，沈司秋同我沈府再无半分瓜葛，沈府上下都不许接济，探望，甚至同她见面。”
那些护卫都愣住了，都没想到沈丞相叫他们一同过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要将从前他捧在手心的女儿赶走，这让他们都不知是否真的要听这样命令，毕竟只是一些护卫，也都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沈司秋也懵了，有些着急道：“爹，这是怎么了，您是同我开玩笑吗，为何突然要将我赶出府？”
羽儿也吓得赶忙跪下求情，“老爷，小姐就算是做错了什么，您也不能将人赶走啊，小姐毕竟是您的骨血啊！”
沈丞相心中也很是不忍，可惜的是他也是没有法子，若是沈司秋不离开，那沈家只会遭遇更大的灾祸，他只能这样做。
或许是担心自己心软做出不应当做的事来，他也不敢再听沈司秋求情，只盯着那些护卫：“怎么？我如今连你们也使唤不动了，让你们将人赶走听不到吗？”
那些护卫方才还一直犹豫，此刻听到沈丞相的话也知道这事怕是不做不行了。
只得咬着牙往沈司秋的方向走去。
羽儿慌了神，只能起身将沈司秋是死死护在身后，一脸防备的盯着那几个护卫。
可是就算是她再怎么拼命，也不过是个弱女子而已，怎么可能能比得过那些护卫呢，所以不消多时羽儿便被控制住。
沈司秋也慌，但是她知道，不管如何父亲不可能没有缘由便要将自己赶出沈府，她突然想到威胁赵瑾和的事情，顿时反应了过来，是了，这世上除了赵瑾和还能有谁能指使父亲做事？
她早该想到。
“爹，我还要再见陛下一面才行。”沈司秋想明白这些，开口说话也有了底气，“您放心，我必会让他改了主意的。”
沈丞相轻轻闭上了眼睛，他没想到都到这会儿自己这个女儿还没将那些简单的道理想个明白，也不想再继续耽搁下去，拖得越久，只是越受折磨罢了。
他换了副严厉的样子，呵斥道：“陛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这位姑娘，沈某之前不是没有警告过你，让你稍微收敛一些，如今你所作所为，已经是败坏了沈家的名声，沈家也是留不得你了。”
说罢，不等沈司秋回答，又看了一眼那些护卫，那些护卫此刻已经明白过来沈丞相可不是在这儿开玩笑的，动手便也没有之前那样客气了，直接便将她控制着外外头走去。
沈司秋挣扎着还想要同沈丞相说自个手里有赵瑾和的把柄，可是那护卫将她钳制得死死的，她又不能让这件事情传闻出去，最终还是被那几个护卫丢出了府外，又将大门落了锁。
摆明了是不让她回来了。
沈司秋敲了好一会儿门，里头依旧是一点动静没有，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注意到丞相府外头走过的二三行人都有意无意的往她这个方向看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有多么的不妥。
其实那些行人也是知晓她性子跋扈，便不敢乱来，否则便不是小心翼翼的打量，更可能是指指点点的议论了。
沈司秋骄傲，虽然现在被沈丞相赶了出来，但是她相信肯定用不了多久便能重新回去的，她并不像被旁人知晓遭遇，即便不可能能瞒得住，也至少不要那么快。
于是便将敲门的手放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
父亲这回很是坚决，想来任凭怎么敲门，他也是不可能会愿意给自己一个见他的机会的，沈司秋一边平静的走在街道上，一边思索着到底应当如何让父亲给自己一个单独见面的机会。
“是了，再过两日便是十一月初二。”沈司秋一想到这儿，眼中不觉多了几分神采，“那是爹的生辰，往常娘亲在这一日都会亲自前往文山寺替爹祈福，说是在京都事事皆不易，希望爹能万事顺遂。”
“我若是能拦住娘亲的马车，便也能同娘亲见上一面。”
沈司秋是嚣张跋扈惯了，但是不傻，她很快想明白了若是想要私底下同父亲见上一面，将那些事儿说个清楚，那便就只能通过丞相夫人，也是她的母亲了。
沈夫人一直身子都不是很好，大多时候都是养在病中，但母女二人关系一向很好，沈丞相顾虑到这些也是会将沈司秋被赶走之事瞒住的，至少不会让体弱多病的沈夫人知晓，否则她那身体如何能抵得住。
所以沈司秋知道自己不能光等着人来寻。
她想到解决之法，心中也是不自觉的安定了许多，放松些了之后肚子却不自觉的咕咕叫了几声，这让她不自觉愣住，这才想起用午膳时她因着几道菜都略显油腻而动了气，罚了那几个厨子，也自然就没吃那一桌子菜。
平日她在丞相府从来是不缺吃穿，这种事她干了没有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了，从来都是不曾放在心上的，可这会儿，街边各种她曾经看不上的小吃香气蔓延了开来，就好像是有了灵魂一般自觉地往她鼻子里钻，她竟是忍耐不住的轻轻咽了口口水，头一回后悔中午的时候没有将那些虽然有一点点油腻，但是其实味道很好的食物吃个干净。
她最终还是没有真的去买街头的那些吃食，毕竟她好歹也是丞相家的小姐，这样做若是被旁人看了还不知会如何嘲笑。
她实在无法拉下脸，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打算去从前同一些官家小姐常去的醉香楼填饱肚子，那是整个京都最为高档的酒楼，从前的她从来看不上其他酒楼，便只在醉香楼里吃东西。
现在虽然也是落魄，可也还是看不上别的地方。
当然，既是最为高档的酒楼，那价格自然不菲。
沈司秋想着，在身上摸索一番，愣是半块碎银子也没摸出来，又是有些懊恼，若是早知道会被赶走就多带些银子在身上了，这样就算是到了外头，也不至于这样的狼狈。
没法子，她只能将手腕的一双金镶玉的手镯拿到当铺去当，虽然她不知这玩意儿具体能当多少银子，可也明白绝不会太少。
毕竟她曾经也是个丞相府的小姐，寻常的东西也是看不上的。
一对镯子递过去了之后，那掌柜的眼睛亮了亮，又装腔作势的眯着眼睛细细的瞧，还用那起了老茧的指腹摩挲着，沈司秋等不及，皱着眉头开口：“我这可是上好的东西，你们到底识不识货啊？”
“小姐勿急。”那掌柜的嘿嘿一笑，“这一对镯子却是不错，便给小姐五十两银子如何？”
沈司秋以为自己听错了，五十两？即便她当初在丞相府随便打赏个下人，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手吧，她那一对金镶玉的镯子，就值个五十两？
瞧着沈司秋面色不善，那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看您也不容易，那便六十两吧，可不能再多了。”
沈司秋气极，“六十两？我一对上好的金镶玉镯子你就给六十两，你当我是傻子？”
“小姐有所不知。”虽然被沈司秋说了一通，但那掌柜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明显不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情了，所以早就知道怎么去应对了，“这镯子看着确实不错，可是咱们这当铺收东西，可是不看这制作工艺如何精巧的……”
“咱们啊，看的是这里头的玉和金子的分量和成色。”
“您这一对我这儿最多就能给到六十两，您若是觉得不行，便那走吧，去京都其他的当铺好好问问，行情啊，就是这个样！”
说着，那掌柜的还作势要将东西塞回沈司秋手中。
他这几句话说得跟真的似的，沈司秋没接触过这些，自然不知他所言真假，她在街上走了许久才算是找到了这家当铺，去找其他的也实在麻烦，最后还是一咬牙点头，“那就当了吧。”
第31章 031
沈司秋从当铺出来时，身上的首饰唯独剩下发髻上的一只精巧的金钗，旁的全都当在当铺里了。
她不知道醉香楼一桌子菜的价格，可知道六十两是万万不够的，好在虽然她身上没带什么银子，头上却带了不少之前的钗环之类，沈司秋便将那些玩意儿全都当了，又同那当铺掌柜的好说歹说，算是当了三百两银子。
至于留下的这金钗，不是因着这金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而是沈司秋想着若是自己发髻上光秃秃的，竟是连个簪钗都没有，实在是不像话，虽然那掌柜的似乎格外喜欢那金钗，愿意以七十两买下，沈司秋也还是拒绝了。
她怀揣着三百两银子顺着熟悉的路走到了醉香楼，她曾许多次去过醉香楼，但是却是头一回这样狼狈的来。
醉香楼的人一见是沈司秋，自然是无比热情的迎了上来，这位丞相府的小姐虽然不好伺候，但是银子却花的如同流水，这样的客人，醉香楼的掌柜自然喜欢。
从前被人捧着，沈司秋都觉着是理所当然，可是这会儿她虽然也和往常一样往里面走，心底却总会是有些虚。
她安抚着自己，只不过是短暂的失去了那个位置而已，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的。
沈司秋罕见的没有像往常一样阔气的点一桌子菜，只是点了几道喜欢的菜式，还特意同那掌柜的问清楚了价格，掌柜的自然觉得很是奇怪，可也不好开口问，只得按照她说得来。
这一顿饭便花了沈司秋二百两银子，她还是小心算着的，从前都是各式菜式都要来一份的，付钱的时候也是让身边婢女去结账就好，也没有问过具体需要多少，也不会顾虑这些。
也不止她，京都那些官家小姐公子都是如此。
谁也不会去计较那么一点小钱。
*
沈家同沈司秋断了关系，并且将这从前极为宠爱的女儿赶走的事儿并没有刻意的瞒着，只是丞相府内的那些人不能提及此事。
沈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她身子不好，沈丞相也是担心她要是知道了身子得撑不住，便让府中的人不得多言。
羽儿也曾尝试着去沈夫人的院落通报消息，但是还未来得及见到沈夫人便被拦了下来，沈丞相明白她的心意，倒也没有多加责罚，只是将人关了起来，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不过因着没有特意宣扬，这几日又没有什么宴席需要沈司秋出席，故沈家同女儿断绝关系的事情在京都知道的人也不多。
沈司秋那日在醉香楼用了晚膳，要走的时候差点碰见了几个熟悉的世家公子，好在反应快，趁着人多便溜走了。
她可不想让旁人知晓处境，这样狼狈的一面，她是不会想要展现在旁人面前的。
只是一顿饭花了二百两银子，夜里找了个不错的客栈要了间上房又花了六十两，即便是上房，沈司秋也是嫌弃不已，一夜苦熬着没有歇下，快天亮时方才熬不住歇了两个时辰。
第二日的日子更是不好过，当来的银子所剩无几了，腹中又实在是饿，最终在街边买了些从前她喂狗都看不上的吃食，买的时候，沈司秋有种做贼的感觉。
明明街上行人来往，其实都在忙碌着他们自个的事情，根本就没人会去管沈司秋到底在做些什么，可是在她却总觉得有无数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重包含着鄙夷，嫌恶……
甚至仿佛耳边还能隐约听到有人在议论着什么。
“那不是沈大小姐吗？怎么如此落魄？”
“她不是从来看不上咱寻常老百姓吃得东西吗，瞧她这个样子，怕是糟了大难了！真是活该！”
“听说她如今可不是什么沈大小姐了……”
沈司秋憋得脸红，买了东西便匆忙的离开了。
因着银子不够，第二晚，她连昨日那样的客栈都住不起了，找了个破败许多的客栈，店小二瞧她衣着贵气，还以为会要间上房，态度便很是热情。
没曾想只是要了间下房，顿时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沈司秋清楚看着对方一下子就冷淡许多，甚至连带她去那件房间都不乐意，只是随手指了一下方位，后头来了其他客人，便直接将她撇下，任凭她问了好几遍问题也只当作没听到。
沈司秋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场就很想发怒，可是想到如今处境，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到了那房间中，她也是傻了眼了，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脏的房子，里头乱七八糟的，桌上和椅子上都有积得厚厚的灰尘，床上的被褥还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臭气息。
她甚至都无处落脚。
实在是忍不了，她跑出去同那掌柜的说理，“你们这客栈也属实太欺负人了些，你们看看那房间能住人吗？”
掌柜的见沈司秋这副气冲冲的样子却不觉得生气，只觉得有些好笑，“小姑娘，瞧你这样怕是不怎么住过客栈吧，咱这可是在京都，你住的可是下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