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秋捏紧了拳头，她算是明白了为何林霜霜今日一大早便要让她好生打扮，还将她的衣服首饰都拿了过来，一副任由她挑选的模样，原来是为了这一出。
可如今也不是和她争辩的时候，还是得先离开才行，想到这儿，她开口道：“那你将我之前穿的衣服还给我，我去换好便将这衣服还给你。”
她依旧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些了，林霜霜一脸错愕，“沈姐姐换下得那衣衫又破又旧，还透着一股酸臭得气味，伺候得丫头只当作是不要的东西，都丢出去了，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林霜霜装得惊讶，可眼中那狡黠的笑意是没有办法可以藏得住的，她此刻可真是畅快极了。
李翡清听了这话，得意的顺着她的话道：“那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吗，让沈小姐将这身上衣服脱下来，穿着里头的中衣离开不就好了？”
她方才被沈司秋怼得说不出话来，可真是丢人的不行，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找回场子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
她这话说得着实过分了些，可这也恰好是林霜霜和陆嘉姻想要听见，别的公子小姐们也皆是一副乐意看好戏的样子，就算是有人觉得这样做有些过了，也是不敢帮沈司秋说话的。
沈司秋知道她们是故意要给自己难堪，可也知道自己若是不将这件衣裙脱下她们必然是不会让自己离开，而这一切，皆是因为自己轻信于人，居然相信一个失势了的沈司秋还会被别人当作朋友，她想着，嘲讽的一笑，而后竟然真的伸手接了衣衫。
初冬的时节，没有人会只是单薄的穿一件外衫，她脱了外面的这件衣裙里头还穿了里衣，远远不至于被人瞧见什么，可她穿成那样出去，不仅仅是作为丞相府的小姐丢进了颜面，也让沈司秋，仅仅是作为沈司秋这个人的尊严被踩在在了脚下。
她一句恳求的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她们脸上的笑意，沈司秋就知道这些人就是想羞辱她的，若是她求，只会被羞辱的更狠而已。
衣裙脱下，沈司秋身上只穿了白色的里衣，她将那衣衫放在了那些簪钗的旁边，一字一句道：“那我能走了吧。”
直至此时，她昂起的头颅也依旧没有低下。
陆嘉姻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大约是因着这件事做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畅快吧，也许她更想要看见的是沈司秋苦苦哀求的模样，越是哀求，越是羞辱，那样会舒畅许多。
可惜沈司秋不会。
她就那样应下了一个听起来便是极为羞耻的要求，反而是让陆嘉姻心里堵得慌。
林霜霜扭头去瞧陆嘉姻的脸色，见她脸色并不好看便又要绞尽脑汁开口说些为难沈司秋的话来，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出口，陆嘉姻便开口道：“行了，你走吧。”
她知道今日这事做得有些过了，再继续为难沈司秋传闻出去对自己名声也不好，也明白了有些事情暗中做要比明面上做要好很多的道理。
沈司秋没有回答，只是在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的时候转头离去，明明这院子距离林府的门不远，可是她却好像是走了几个时辰那样长。
还在这儿，还在有人能看见的地方，她便必须得昂着头，明明心中也觉得羞耻，羞耻得恨不得马上去死，可是还是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一出林府的门，她就往人少的地方快步走去，人越少越好，一路走着，最后来到一条小巷子，当她确定了这儿没人的时候，终是松懈了下了来。
她找了一个角落，就安安静静在那儿站着，初时只是小声啜泣，后来越是想着这些日所发生的事儿便越是觉着委屈，头一回克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想接下来应当要去那儿，没有想怎么让赵瑾和付出代价，只想将内心那些委屈发泄出来。
她在这儿待了很久，或许有半个时辰，或许更久，直至天色已经渐渐有些暗了，她感受到周遭的凉意，意识到自己应当找个地方凑合一个晚上才行。
而这时她方才想起来，不管是从前她佩戴的那些簪钗首饰还是从当铺掌柜的那里要回来的两千两的银票都留在了林府，那些东西她本来是揣在了身上的，后来换了衣衫，她也没有多想便将那些东西与换下的衣衫放在了一块。
她那时被林霜霜那副关怀备至的模样骗了，真以为她会帮自己，也没想到将那些东西留在那儿之后便再也没机会回去拿。
沈司秋想着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就算回去问林府的人要也是没用了。
那些东西，林霜霜必然不会在给她了的。
第42章 042
不是说林霜霜会贪了那些东西去，而是她知道怎么样会让沈司秋过得更难一些。
也许她更愿意将那些东西丢了亦或者是给丫鬟仆役都不会还给沈司秋。
沈司秋再去换来的不过是一场也许更甚方才的羞辱而已。
正想着，一阵初冬的凉风吹来，沈司秋不禁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往角落的方向缩了缩，她如今身上不过穿着中衣，哪里能抵御得了这样得寒冷。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角落里面真的要暖和一些，沈司秋好似真的缓和了一些，可还没等她为这件事高兴，她的心便已经是慌张到了极点。
她听到了一阵稍显凌乱的脚步声，她大起胆子侧头去看，正好是见着几个摇头晃脑的男子，那几个男子身上衣服破烂肮脏，脸上似乎也沾了不少脏东西，竟是一些乞丐流氓。
沈司秋心慌更甚，僵硬着身子就要当作没有看到他们一样尽快离开，可惜她还没走两步便被其中一男子□□着拦下了去路，“这是哪家的小姐大晚上穿成这样躲在小巷子里啊？”
说着，还一步一步往她面前靠，沈司秋心里害怕得不行，下意识的一步步后退，谁料没几步便退到了另一个男子怀中，他低头朝着沈司秋笑，唇齿间一阵腐臭气息让她几欲作呕，她想挣扎开来，奈何那男子虽然干瘦可那一双手便如同铁钳一般，死死的将她制住，让她分毫动弹不得。
沈司秋正欲张口咬他，却听他说：“这位可不算是什么大小姐了，毕竟不都已经被沈家赶出来了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寻常百姓或许是听过一些沈司秋性子跋扈的传言，可却不曾有什么机会能见着她的样貌，怎么会一见她便知她就是沈司秋。
可却没人给沈司秋答案，另一站在旁边的男子嘿嘿笑着要去摸沈司秋却被她避开，心中很是不满，也不管别的，反手便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她唇边多了一缕血迹，然后又捏住了她的脸对旁边人道：“别管这么多别的了，还是赶紧干正事，把人拖到暗一点的地方去，赶紧处理好也能交差。”
旁人几人都纷纷点头，然后便不顾沈司秋挣扎，强行将人往小巷子的角落拖去，沈司秋想喊人，可还未等她发出声音便被那干瘦男子用一块破布堵住了嘴，这样即便是她再怎么努力都只能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音，即便是在人多的街道都未必能吸引到什么人的注意，更别提说在这种无人的小巷子中了。
几人将她拖行到一堆几乎要腐败的柴垛上，干瘦男子始终钳制着她的一双手，又抬头看向旁边还站着的几人，“哥几个，到底谁先上啊？”
他们几个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最终是一个身量微胖的男子狞笑着站了出来：‘都在客气，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其他人皆是笑着给他让出位置来，干瘦的男子也松开了沈司秋的手退在了一旁，沈司秋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那微胖的男子便单手将她的手压制住，一张油腻的猪脸也靠近了她，沈司秋别过脸去，那人倒也不生气，只是用那肥厚的嘴唇吻上了她的脖颈，而后赞叹道：“这官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啊，细皮嫩肉的！”
沈司秋屈辱不已，可即便她再怎么拼命的躲开也是无法避开。
干瘦的男子有些不耐烦，“你那些调情的话留着同青楼里的姑娘说去，现在就别耽误时间了。”
微胖男子笑着点头，起身开始脱衣服，还不忘念叨着这天气是真冷，沈司秋刚要爬起来却又再度被那个干瘦男子制住，“李达，你要是再不快点我就上了。”
李达一边应着一边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个干净，而后利索的开始脱沈司秋的衣服，干瘦的男子方才再度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去了。
沈司秋知道他们想做些什么，是真的害怕了，她知道若是失去了清白，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贵妃之位不可能，甚至连嫁个清白的好人家的机会都没有了，她一点也动弹不得只得低声哀求着：“求求你，求求你……”
可惜李达听着这般哀求的声音，根本不会生出丝毫怜惜之意只是更为急切。
寒风凛冽中，李达出了一身汗，而沈司秋脸色惨白，眼眸中彻底失了神采，她伸手往身边摸去，黑暗中没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围观的人只顾着笑，而李达也放松了警惕，直至一块尖锐的石头狠狠的往他后脑勺的方向砸去，没等众人反应，沈司秋的动作很快，一下又一下，李达在快感袭来的边缘疼得瞪大了眼睛，猛地想要将眼前人推开，可惜，沈司秋就像是野蛮生长的毒藤，已经攀附在他身上，生长在了他的身上，再也无法被分开。
她不知疲倦的一下又一下用那块尖锐的石头敲击着李达的后脑勺，哪怕那人已经早就没了呼吸，血溅到她苍白到了极点的脸上，月光下，如同来锁魂的厉鬼。
“李达……”
干瘦男子缓过神来，还想去救人，可就在此时巷子另一端传来动静，好像是有人来了。
在场的几人不由警觉起来，他们做的毕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其中一人道：“还是走吧，李达估计已经死了，我可不想被逮住！”
干瘦男子听见声音渐近，又撇了一眼半个头都已经被沈司秋砸成肉碎的李达，暗骂一声这娘们可真狠，便扭头道：“走吧。”
沈司秋回过神来的时候，是有一只带着暖意的手覆在她紧握着石块的手上时，她颤抖着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脸心疼的江枫，他将外衫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轻声道：“燕燕，是我来晚了。”
沈司秋在这一瞬松开了手中的石块，不知所措的大哭起来，江枫眼中通红，仿佛是在忍耐着什么，最后还是将人拥入了怀中，用那一点点的暖意试图温暖她冰冷到了极点的身子。
昏倒过去的前一刻，沈司秋看到的是江枫，还有无数夜空中细碎的星。
*
再度醒来时，沈司秋感觉周身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若不是身上那些清晰可见的青紫痕迹，她大约要以为昨夜的那一切都不过一场梦而已。
江枫听到响动便推门走了进来，见她醒了也是松了口气，“都已经是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总算是醒了。”
沈司秋有些意外，原来自己以为的昨夜发生的事情其实已经是前天夜里发生的事了。
已经过去一天了。
“发什么呆呢。”江枫见她发愣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手中不知何事多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烧饼，还递给了她，“快吃点吧，你肯定会喜欢的。”
烧饼是西街当铺旁边的那家铺子买的，江枫记得很清楚当日沈司秋提及这家铺子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便知道她必然是会喜欢的。
沈司秋低头看着眼前散发着香气的食物，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接了过来，而后轻轻咬了一口，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有些酥脆，也很香。
看着她吃了东西，江枫也安心了几分，又从身上取出一瓶伤药，开口道：“你脸上脖子上的伤我都给你上过药了，身上的就不太方便了。”
“待会儿你吃完了之后，记得上点药。”
说着，江枫将那一瓶药放在了桌面上就要出去，可没想到沈司秋却突然叫住了他，坚定道：“你来帮我。”
“什么？”江枫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说。”沈司秋将吃了一半的烧饼放下，“你来帮我上药。”
江枫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这怎么行呢。”
沈司秋嘲讽一笑，“有什么不行的。”
“不过是残花败柳，破败之躯而已……”
连乞丐流氓都能那样对待于她，这身子，哪里还有什么值得珍惜啊。
江枫忙走到她的身前，认真道：“你别想那么多，姑娘家的身子是很金贵的，燕燕更是值得最好的。”
可这样的话落入到了沈司秋的耳中却多了另外一层意思，她颤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身子脏了，所以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
“不是。”江枫急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若是看了，那应当是要负责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后面已经是细不可闻了，而那张少年的脸也红到了耳后根。
“那你娶我吧。”沈司秋没有迟疑，在他话音还未落下之时认真道：“我在这儿也住了两次了，按理来说，我一个女子也不应当同陌生男子这样同居一处，你早该对我负责了。”
大约是沈司秋这话说得实在是惊人，江枫瞪圆了眼睛，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沈司秋虽然是一时意气开的口，可是说完，她虽然惊讶，可也不得不承认心中竟是有那么一点期待的。
若是能一辈子在这儿生活着，好像也不算太差。
她这一辈子，头一回有了这样的一个念头，疯狂而充满诱惑力。
第43章 043
可见江枫久久未能给出答复，她就算是再怎么样，也应当是已经明白对方的拒绝之意了。
正欲开口稍稍挽回那么一点尊严，却见江枫忽地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着她道：“行，那我们便成婚吧。”
一句话惊得沈司秋落了泪，她呆呆望着眼前人，发现他和过往每一次相见的样子都是不一样的，他眼中似乎多了些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她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要先说些什么，可下一刻便落入少年热枕的怀抱中，他小心翼翼问：“燕燕，你愿意吗？”
沈司秋不禁闭上了了眼睛，在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曾经尊贵又受尽屈辱的沈司秋，而是和江枫相识相知的沈燕而已，她就仿佛中了蛊，要将过去那些痴迷的东西全都忘记一般，轻轻的答道：“愿意。”
*
长陵殿，夜色暗的迫人。
窗外，疏落几只寒鸦将梧桐枝摇晃的沙沙作响，里面，赵瑾和背过去的身子将案边的纱灯遮住，底下跪着的是那江湖游医的弟子，姓宋，名昭秦。
景惟已经退了下去。
“你说你是那人的弟子。”赵瑾和一直平静的望着那纱灯，瞧着里面的光亮一丝一毫从那轻纱中溢了出来，他忽地一笑，接着道：“你可知，他是如何死的？”
宋昭秦身子微微颤抖，却还是恭敬答道：“草民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