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描淡写的同奉雪分析,她告诉奉雪如今的局势,告诉奉雪赵瑾和有多么的难,而将军家的支持,手中的那些将士于他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奉雪愣愣的听着,在孟词说到:“他从前对我的示好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如今却愿意同我交好,这不是更证明他亦是发现了通过我来得到我哥哥的信任,得到我孟家的支持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法子吗?”的时候,不禁脸色苍白。
她好像是斟酌了好一会儿最终方才开了口,“那你嫁过来吧,我可以不介意。”
孟词不禁大笑,笑得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来方才停下,然后对着奉雪一字一句道:“孟家的人,不做妾的。”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孟词又往她手中塞了一包药,“你死了,我就是堂堂正正的晋安王妃,瑾和是我的夫君,我哥哥会帮着他,他会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
“这是你唯一能为他做的。”
孟词离开之后,奉雪捏着那包药纠结了许久,她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想着,其实自己可以做妾的,又想着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安排个假死之类的,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让身边的丫头送来了一份甜汤,想着这样必然是要比白水冲着好喝一点。
她将那一包药都放了进去,搅拌融化,下意识的想要像往日喝药一样的捏住鼻子将这碗汤灌下去,到了嘴边方才反应过来这药是没有气味的,于是她又放下,如此纠结了好几番,最终是扭着头一边数着梧桐枝上的乌鸦,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倒下去的前一刻,她想着,王府的厨子做的甜汤味道真的是太好了,可惜的是刚才放的药有点太多了,喝起来还能隐约的喝出一股药味,真是可惜。
下回,没有下回了。
第45章 045
毒药的带来的痛苦是穿肠刺骨般的,奉雪都以为自己真的要死的,却硬生生的被救了回来。
赵瑾和在她身边熬了许久,看到她睁开眼的那一刻欣喜若狂,却又很是生气,气她竟不顾生死。
奉雪也觉得委屈,孟词说得没错,她好像只能这样帮他了。
而赵瑾和却带着孟越来见她,孟越是孟词的弟弟,但却也手掌兵权,孟越说,孟家的将士,是站在赵瑾和这边的。
原本到这里一切都在往着一个美好的方向发展的,赵瑾和即将要得到他所想要的无上权力,奉雪也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假如没有那场大火,而奉雪没有亲耳听到他对手底下的人发号施令,说歌舞坊的人本身就是当今陛下设立的情报处,他要将那儿毁掉。
他手里有了很多证据,好多好多封信,每一个人的字迹都对的上,奉雪冲进去求情,死死拦着景惟,坚定不移的相信着那儿的人,最后却被关在了房中。
歌舞坊起了一场大火,烧得什么都不剩了。
即便是第二次看到这些,她依然感受得到那种歇斯底里的疼痛感,她坐在房中,望着窗外的梧桐,却能分明的听到那场大火燃起之时舞宁舞月兰姑姑她们绝望的声音,能清晰的看到那儿的一切一寸一寸的化作了灰烬。
*
奉雪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脸色苍白得如同梳妆台旁未着墨的宣纸。
房中除了赵瑾和之外,还有隔着手帕在给奉雪诊脉的宋昭秦。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赵瑾和实在是没法再继续等待下去,心急如焚的询问情况。
宋昭秦转过身来小心翼翼的回话,“是草民的药方的问题……”
这话还未来得及说完,赵瑾和便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你说什么?你说你配的药方有问题?”
“草民……”宋昭秦每说一个字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喉咙中传来的刺痛感,他感觉自己的脖子简直要被捏断了,可还是努力的继续道:“只是药材的份量上出了一点问题而已。”
“你连剂量的多少都没法把控好?”赵瑾和说话的声音里面隐含着怒气,“那你怎么敢拿着这种药方来跟朕做交易的?”
宋昭秦此刻若不是强行支撑着,恐怕是早就已经昏死过去,他知道若是不解释,赵瑾和是不会放过他的,只能艰难道:“陛下,草民可以帮娘娘治疗的……”
赵瑾和冷哼一声,威胁道:“你最好真的能让阿雪安然无恙,否则不仅仅是你,你那个尚书家的心上人都得陪葬。”
语罢,他将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宋昭秦甚至连咳嗽的声音都不敢发出,只能仓皇的跪到在地,感谢赵瑾和愿意饶恕他这一条性命。
*
奉雪醒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这三日里调养的药都是由宋昭秦配好的,不过每次熬的药送来,都必须在赵瑾和的眼皮子底下检验是否掺了毒,等到确定没有问题,再让宫人试毒之后方才让奉雪服用,如此小心翼翼的照顾了三日有余,她方才得以醒过来。
而宋昭秦的这条命,也才算作是得以保全。
奉雪醒来那日,仿佛是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醒来,而更加恐怖的是,她清楚的知道那一切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她颤抖着看着因为她的醒来而惊喜不已的衡儿,用嘶哑的声音轻轻道:“出去……”
她还没想好到底要如何应对这些人,包括这段时间将她照顾得很好得衡儿。
衡儿听到这话不禁一愣,有些担心的开口道:“娘娘,您怎么了?”
“我让你出去。”奉雪头一回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衡儿,衡儿不敢再多问什么,只得恭敬的应下,而后退了下去。
等到衡儿出去之后,奉雪方才重新整理了略显混乱的思绪,细细的将过往的那些事情理了个清楚,“原来那才是我真正失去的记忆。”她唇角泛起苦笑,“不管是赵瑾和说的,还是孟越说的,全都是假的。”
真实的温奉雪的人生,远远没有他们口中的那样美好,她用了那样多年想要融化赵瑾和比厉城还要冷的心,最后落得个什么都没有的下场。
她斜斜的倚在床头,枕着凌乱的青丝,眼泪在不经意之间落下,“赵瑾和啊赵瑾和,你当年但凡要是有那么一点心动,何至于信了那人三言两语,竟都不查一查便就定了她们的死罪。”
“做便是做了,如今又来骗我,说我们过往如何深情,我温奉雪竟是未有一日真正体会过你所言的那些深情。”
她越是想着,很多从前没想明白的事情也是变得越发的清晰。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响动,即便是不多想她也能猜到到底是什么情况,赵瑾和来了。
衡儿见奉雪醒了就遣人去告知他这事了,他便放下了还在上早朝的一众大臣,也未来得及去换下上朝的时候所穿的朝服便匆忙往昭华殿的方向来了。
他听说奉雪虽然醒了,但是情绪看起来有些不对,心中愈发的担心。
他推开殿门的时候,奉雪已经将湿漉漉的面容整理了一番,见到赵瑾和过来便熟练扬起一个笑容,而后扑到了他的怀中,声音温软,“瑾和,我还以为再也没有办法可以见到你了。”
这一瞬,赵瑾和安心了,他紧紧的拥住了眼前的人,柔声道:“怎么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奉雪心中觉得好笑,这样的承诺他从前仿佛从来没有给过,如今说得倒是得心应手。
她恨不得马上戳破他所说的这些可笑的话语,可话已经到了嘴边,她却生生的忍住了,知道若是真的将自己已经记起过往之事的事情告知,这个疯子怕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
自己也永远都不要想离开皇宫这座囚笼了。
所以她不能,她只能忍者。
于是片刻之后,赵瑾和看到怀中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用了些力,仿佛要将人揉入身体里面去,之后顺理成章的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还未来得及欺身靠近,奉雪却突然猛烈的咳嗽,这也让赵瑾和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了此时的奉雪方才刚刚醒来,身子还是最为虚弱的时候,自己怎么有那些心思。
他有些懊恼,又有些愧疚,急忙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好在并不严重,不消多久便缓和过来了。
奉雪轻叹,“大约是有些着凉了。”
赵瑾和忙搀扶着她躺好,又将被子理好,有些愧疚道:“方才是我不好,一时间竟是情难自禁了。”
奉雪掩去目光中的厌恶,摇头道:“没事。”
她方才是故意的,都已经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了,若是还要求奉雪像从前一样从心里喜欢着他,甘愿为之做任何事也是不可能了。
她如今只记得那一夜舞坊的火和窗外月色下的梧桐树,更为荒唐的是她醒来后理清了那些思绪,想起来后来赵瑾和竟是同她解释过这件事的。
他说,不是不相信,因着奉雪的缘故,他心里对那些人也是极为罕见的生出了一些信任来,可惜也正是因为这些信任让他恐惧后怕,更是下定决心要将那些人铲除,若是放任这些心思蔓延,他都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奉雪记得很清楚,他最后说,像他那样的人,心得是凉的。
“阿雪。”赵瑾和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也将她的思绪拉回,“言和要回来了。”
奉雪抬眼正好望见他眼底的探究,片刻,她答道:“那是谁?”
“是九弟。”赵瑾和似乎松了口气,“从前我们关系很好的,只是后来我登了位,他便去驻守边境了,算算也已经是过了许多年了。”
“如今边境也算太平,他大约是闲来无事,总算是愿意回来了。”
“原来如此。”奉雪自然记得赵言和,那个从前总是跟在赵瑾和身边的少年,他曾经最想做的就是征战沙场,如今去了边境,也算是夙愿得偿了吧。
赵瑾和点头,“阿雪身子还未好全,最近这些日子便先好好休息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我还有些事情还未来得及处理,便先回去了。”
奉雪点头应下,而后便见他转身离开,听见那门沉重的关上,她的心却没有松懈下来。
她自认为方才的自己应当是没有露出什么痕迹来的,可赵瑾和还是起了疑心,还以赵言和作为试探,好在她反应得快,不然还真怕他在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中看出些端倪来。
赵瑾和从昭华殿离开时,心中还是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安。
他能感觉到奉雪和从前似乎有些不同了,只是却无法能弄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同,他也不是没有试探,只是奉雪在听到赵言和这个名字的时候第一时间的反应是迷茫。
她和赵言和的关系,也是很好的。
当初赵言和跑去边境,也是有她的缘故在里面。
“大约是因为大病初愈吧。”
赵瑾和实在是无法挑出任何问题来。
他没有理由去怀疑些什么的。
第46章 046
奉雪也没有理由突然想起些什么,宋昭秦的药方他看了,里面的药材也去查过,伏幻草是什么东西他也知晓,池晏婷和宋昭秦的事,他也查过,池晏婷没有理由为了和他演戏而连女儿家的清誉都不顾了。
药没有问题,奉雪怎么会想起来,她应该会忘记才是,她会忘记的比从前更加彻底,只记得自己待她很好。
*
三日后,赵言和回来了。
他见到赵瑾和的时候只是规矩的行了礼,赵瑾和问起什么,他便简略的回答,不曾多说一句话。
赵瑾和微微皱眉,“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
原本以为他去边境待了几年的时间,这性情总该是会稳重一些,过去了那样久的事情也该是要忘记了。
却不曾想到即便是已经过去了那样久,如今的他还是这样,明显是未曾放下过去的那些事。
“听说陛下将阿雪……皇后娘娘寻回来了。”赵言和并未继续那个话题,而是提及了奉雪,“不知臣能否去探望?”
他从前和奉雪关系很好,或者说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很好,所以他想见奉雪其实是很正常的事。
赵瑾和顿了片刻,轻叹道:“你去吧。”
又道:“她将前尘旧事忘了个干净,你同她说话的时候注意些,一些……一些会惹她伤心的话就别说了,她身子不好。”
赵言和应了一声,而后拱手行礼退下。
赵瑾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心中不自觉轻叹一声。
他也不想这样多疑,可是他就是害怕,即便是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感到恐惧。
“就试这一次了,这次之后,我便信你,阿雪。”
他低低的喃喃着,心中的不安却始终无法驱散。
他来昭华殿时,奉雪刚刚用了早膳,或许是知道了往事的缘故,即便是一直在努力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她比之从前依旧是少了几分生气。
整个人病怏怏的,说话也少了几分气力。
听说赵言和求见,奉雪目光中难得多了几分期许,是了,赵瑾和说的是三日后,如今算来时间上确实是差不多的。
“快请他进来吧。”她尽可能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来,抬眼吩咐了前来禀告的宫女,宫女应了一声便去请人了。
赵言和进来时奉雪也急忙起了身,心中是极为激动的,可言语中却需要斟酌,她道:“陛下说,王爷在边境镇守了许多年,辛苦了。”
他虽是赵瑾和的弟弟,生母也去得早,可他生母身份却要高贵许多,在先帝面前也是极为受宠的,故他其实比赵瑾和还要更早得到王爷的爵位。
早在六七岁之时就已经受封为靖平王了。
而赵瑾和是第一次立下战功时方才得了机会,那时他已经十五岁,诸多皇子中,只有他还未有爵位。
赵言和望向眼前的人,她清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好看,可见在这儿应当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奉雪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禁一愣,这样的目光,她为何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熟悉?
那不像是赵言和的目光。
在奉雪发愣之时,赵言和却伸手去探了探茶温,皱眉对着身边的衡儿道:“茶凉了,去换一壶热的来。”
衡儿一愣,那茶明明是方才才温好的,可她不敢质疑,只能低头应下去了。
衡儿退下之后,这儿也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赵言和正要开口,奉雪却先开了口,“你不是赵言和,对吧?”
那样的目光,实在不像是赵言和会有的。
赵言和一愣,而后轻轻一笑,用上了本来的声音道:“阿雪真聪明。”
“孟越?”奉雪猛地回过头来,眼眶有些微红,“你不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他好像不应当再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来了,他有了宋明心,有了一个家,便不能再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