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赵瑾和想要处置了他,岂非是手到擒来之事。
恐惧在这一刻席卷了她的心,她不敢耽误,也来不及很身边的人解释便仓皇要去见赵瑾和。
无论如何,她希望孟越活着。
衡儿虽不知奉雪为何突然变了脸色,但还是跟上了她的步伐,此间风雪未停,一出外面便能清晰的察觉到外头寒意渗人,好在离得不远,刚到长陵殿,二人便瞧见赵瑾和揽着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入了长陵殿。
奉雪正要进去,却头一回被□□拦在了外头,她抬头看向□□,“本宫有事要见陛下。”
“这……”□□一脸为难,“娘娘,您方才也瞧见了,陛下并非是一人在里头的,还有嘉贵妃陪同着,奴才这会儿去,怕是会坏了陛下的兴致啊!”
奉雪微微皱眉,“嘉贵妃?”
这位贵妃莫不是昨夜立的?
□□点头,“是吏部尚书之女陆嘉姻,昨日夜里便是她陪着,今日一早就立了贵妃。”
奉雪听着好笑,一个大臣的女儿,大半夜不在闺房里呆着跑到宫里来,这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也着实过于明显了些。
她能看透这些,赵瑾和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正说着,里头忽然传来了赵瑾和的声音,他道:“□□,什么人在外面?”
还未等□□回答,奉雪却先开了口,“是臣妾,臣妾有事求见陛下。”
赵瑾和似乎沉默了片刻,而后里头传来一阵女子娇笑,听着很是刺耳,在这一阵笑声中,奉雪听到赵瑾和说,“进来吧。”
奉雪却面色如常,应了一声便要进去,衡儿有些不忍的拉住了奉雪的手,轻轻摇头。
她还记着从前奉雪一脸天真的说不希望宫中有其他妃子,也记得当时赵瑾和答应的多么认真,如今……她实在怕奉雪见了里面的景象后会伤心。
她虽是帮赵瑾和做事的,可毕竟在奉雪身边待了那样久,奉雪待她也是很好,人心都是肉做的,总归还是会有些感情的。
奉雪望见她眼中的担心,却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轻轻将手从她手中抽离,转身便推门进了长陵殿。
她一进门见到的便是陆嘉姻一脸妩媚的躺在赵瑾和怀中的景象,她见了礼,赵瑾和也未让她起身,于是她便只能屈着身子道:“陛下,臣妾有话要同您说。”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希望陆嘉姻能先避一避。
赵瑾和吞咽下陆嘉姻剥好的葡萄,目光都在怀中的女子身上,很是随意的回答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奉雪见赵瑾和这副装作不懂的样子,无奈皱眉,“臣妾希望嘉贵妃能回避一二。”
“这就不必了吧。”赵瑾和语气中似有不悦,“皇后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好了,没什么是嘉姻不能听的。”
说完,赵瑾和还宠溺的捏了捏陆嘉姻的脸,靠近道:“嘉姻说对吗?”
陆嘉姻害羞的钻入他的怀中,在怀中含糊不清的应道:“陛下说得都对……”
若是奉雪没有在这儿,这应当是一副极为暧昧的景象,可惜,她正在他们面前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为这副本应当美好的画卷平添了一丝诡异。
她没了办法,只得尽可能平静的开口道:“昨夜……”
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赵瑾和摔在地上的墨砚发出的声响打断了,陆嘉姻似乎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怒,也是被吓了一跳。
奉雪顿了一顿,本来打算继续说的,可赵瑾和却先冷笑着开了口,“不必说了。”
奉雪不解的抬起头来,她似乎还什么都没有说的吧?
刚才还好好的,他这怒气是不是来的有些太过于突然一点了?
“皇后说的话只会败了朕的兴致。”赵瑾和收敛了方才目光中的戾气,神情也温柔了许多,还没忘记低声安抚有些被他吓到了的陆嘉姻。
“可是有些话……”奉雪也是不想要继续待在这儿扰了他的兴致,可是孟越如今的情况如何她还不知晓,她实在不安。
“出去吧。”赵瑾和连一个说完整的话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到奉雪的手中,再度打断了她的话,见她还不愿意走竟将陆嘉姻压在身下,又要伸手去解她衣带,“皇后若是喜欢看着,那便看着吧。”
奉雪抿了抿唇,愣是没动。
她自然不想看,即便是很不愿意承认,但却也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忘却前尘旧事之前还是之后,她对赵瑾和,都还是有感情的。
剥去那些恩与怨,剩下的是她的心。
可她只能在这儿站着,她要孟越活着,她欠孟越的太多了。
赵瑾和褪去陆嘉姻的外衣,一点点的靠近她的肩颈,在心底努力的说服着自己接受,而陆嘉姻亦是没有想到赵瑾和会想要当着奉雪的面临幸自己。
她虽然胆大,可毕竟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在此种景象中,也是不禁红了脸,低声喃喃道:“陛下轻一些……”
而后,砰的一声,她被赵瑾和摔在了地上。
陆嘉姻被摔得懵了,奉雪也不禁愣了,她还以为赵瑾和真的要当着自己的面临幸陆嘉姻。
“滚!”赵瑾和眼眸中染上了一抹赤红,伏在案上的手捏的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陆嘉姻有些没缓过神来,以为赵瑾和说的是奉雪,便没有作声。
奉雪也觉得他说得应当是自己,可她还不能走,于是也只是当作没有听到,没想到赵瑾和一拍桌子,满脸怒气的看向了衣衫凌乱的陆嘉姻,“叫你滚,听不到吗?”
陆嘉姻这才意识到赵瑾和说的人是她,也被吓得急忙应下,又抱着还未来得及穿上的外衫连滚带爬的往外面跑去,她这辈子头一回这样狼狈不堪。
陆嘉姻走了之后,长陵殿终于是恢复了宁静。
赵瑾和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方才叹了口气,有些疲倦道:“阿雪,你过来,抱抱我好不好?”
奉雪往前走了几步,但却没有如他所期许的那样做些什么,而是开口道:“你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我是想让你……”
“别说。”赵瑾和摇头,“别说那个名字,如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奉雪沉默。
却听赵瑾和又道:“阿雪,假如你愿意过来抱抱我,我就什么都答应你。”
看见奉雪眼中的疑虑,他唇边泛起苦涩的笑意,又道:“这次我不骗你。”
奉雪最终还是走到了他的的身边,屈身轻轻拥住了他,赵瑾和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真想靠近她一点,再靠近她一点,他在她的耳边喃喃道:“阿雪,从我推开陆嘉姻的那一瞬开始,我就知道我输了,我彻底输了。”
奉雪却在他开口的那一瞬将他推开,又往后退了两步,直直的盯着他道:“我要孟越活着离开。”
那是她的条件,交换这个拥抱的条件。
“好。”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说出这个字来。
奉雪的心却并没有他的话而安定下来,赵瑾和骗了她许多次,她实在不敢相信他的话,特别是这代价还会是孟越的这条命,所以她道:“我要看着他离开。”
等到孟越离开之后,她便能真的可以无需再顾忌什么了,赵瑾和所犯的错,应当是他要用生命来偿还的。
赵瑾和苦笑,“你终究还是不愿信我。”
奉雪没有说话,就当作是默认了他的话。
“去南宫门吧,这会儿去还能来得及,你应当是能见到他的身影。”赵瑾和看了她一眼,面色也是平静了许多。
他虽然是真的恨不得孟越能够死去,可也知道奉雪对于此事的在意,他知道若是这样做了,他和奉雪之间又是多了一条人命,他实在不敢。
奉雪眼中终于是浮现出一抹喜色,至少,孟越还活在世上。
她提着裙摆小跑着出了长陵殿,赵瑾和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视线中许久,也还是未能回过神来。
她一路未曾停歇,找了一条最近的道路往南宫门的方向赶去。
好在在孟越出宫门前见到了他的身影,他似乎在门口耽误了一会儿时间,但却没有回过头来了,所以也未曾看见奉雪,只在门口守卫的驱赶之下走出了宫门。
昨日夜里,他本来是要服毒的。
他收到那封信时便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可惜赵瑾和将他的心态拿捏得很准,只要奉雪有可能有危险他便不可能会坐视不理,故他去了。
可他手中也备了一份毒,若是出了意外,他能杀了旁人,也能杀了他自己,确实是不错的法子。
昨夜,他意识到情况不对,想到他若是还活着赵瑾和难保不会再度让奉雪做那样的选择,他实在是不想再让奉雪陷入到那样的困境中,于是便想着了结了自己或许是自己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但未曾想到千钧一发之时却是赵瑾和的人拦下了他。
第49章 049
他以为赵瑾和是想要多些可以和奉雪谈判的筹码,可第二日,他被放出了宫,他难以想象他竟是真的从赵瑾和的手中捡回了一条命。
*
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宫中难得的变得平静了许多。
陆嘉姻以贵妃的身份居住在了宫中,大约是因为那次发生的事情失了颜面,她竟只是安分的待在自己宫殿中,没有再发出什么动静。
而奉雪也有几日没有见过赵瑾和了。
可她却过得并不好。
她白天想的东西越发多了,她总想着那日穆和宫的荷花池里,自己察觉到的响动,那是什么呢,真的只是底下的一只鱼想到河面上来透透气,还是舞宁呢?
又会想起荷宁,她去的那么蹊跷,会不会和赵瑾和有些关系呢?
白天想的东西多,夜里也就不自觉的做梦,梦中也总会见着这些人,可奉雪并不觉得那是多么可怕的噩梦了,她甚至很多次都想要将那些景象看个清楚,越是清晰,越是深刻,她不应该忘记。
她心里的压力也越发大了,压在她心头的东西越发的沉重,她越来越觉得杀了赵瑾和好像并不是一个那么好的办法了,那样他便能轻松的离开这个世上,他所犯下的罪孽也根本就不足以清算。
“若是我死了……”
她想起赵瑾和的目光,想起过去经历的点滴,她深知自己于赵瑾和而言并不单纯只是一个心爱之人了,他的那些感情超越了本来的范畴,就好像……成了执念。
她若是死了……奉雪想着便不禁笑了,对了,对于赵瑾和来说最为苦痛的折磨,应当是求不得,他那个人,最是忍受不了苦苦追寻的东西最后还是失去。
权力如是,她亦如是。
她仰起头打量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想着若是点一把火的话,会是怎么样的绚丽的景象,她知晓赵瑾和所做的那些事情之后一直都觉得自己应当是要死于一场大火中,同舞坊里面的那些人一起。
正当她望着桌上的灯盏入神的时候,衡儿突然端着热腾腾的粥推门走了进来,笑着道:“冬日里身子容易凉,娘娘喝些热粥吧。”
奉雪回过神来,望着桌面上冒着热气的红枣莲子粥,轻轻的“嗯”了一声,又突然道:“厨房怎么突然做了这个,我好像没说想吃吧。”
“是奴婢让厨房做的。”衡儿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她,又接着道:“娘娘这月的葵水又是久未有动静,奴婢实在是担心,便去太医署那边问了一遭,李太医说多喝这粥能温养身子,于是便让厨房那边做了。”
奉雪听到这话不禁一顿,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也确实是没有再去在意过这些事情,如今突然听见衡儿提及才想起来,好像却是已经过去有一段日子了。
而且近些时候还嗜睡,甚至……
她端起那碗粥的手不禁一顿,艰难道:“衡儿,能不能帮帮我。”
衡儿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这样说,忙点头道:“娘娘这也太客气了,谈什么帮不帮的,衡儿是您的奴才,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奉雪却突然转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是,不让赵瑾和知道的那种帮。”
她知道衡儿一直都是在帮赵瑾和做事的,所以她在这昭华殿中有任何的举动,赵瑾和都能知晓,她身边没有什么可信的人了,昭华殿中其他的人也都有可能是赵瑾和安插的。
与其去找其他人碰运气,还不如找衡儿,她虽然帮赵瑾和做事,可是回想起过往的那些事,奉雪非常确定她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些感情在的。
衡儿明白了奉雪的意思之后也不禁愣住,迟疑着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答应。
“算了。”见她久久未能有应答,奉雪便已经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了,也不想为难她,便又道:“你就当作我没有同你说过这事吧。”
“奴婢帮您。”衡儿一咬牙,竟是说出她自己都很意外的话来。
奉雪惊讶的看向她,忍不住的再度提醒,“这件事,你可是须得帮我瞒着赵瑾和的。”
衡儿点头,“好,您说需要奴婢怎么办就是了。”
衡儿这些日子也是看着奉雪受了不少苦,又很为当初背叛之事感到愧疚,她如今在这儿,孤身一人,若是没有自己帮她,岂非是要将她逼死?
奉雪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拉着衡儿道:“你帮我去找个太医过来,最好是不起眼的那种,问就说是我着了凉,想找太医开个方子。”
说罢,她又郑重的添了一句,“千万不要找李颂,李颂不在的时候过去最好。”
往日她身上若是有了什么病痛都是李颂过来的,每一次都是如此,即便再怎么了无痕迹,也容易猜到这人同赵瑾和的关系。
衡儿明白了奉雪的意思便很快应下了。
*
宋昭秦再度出现在赵瑾和面前的时候,竟是意料之外的气定神闲。
赵瑾和看着他,他也同样平静的看着赵瑾和,片刻后,赵瑾和终于是开了口,他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些许疑惑,“你不在意池晏婷?”
那些事情他查得很是真切,他确定宋昭秦和那池晏婷之间是真的有一段情,有些东西应当是做不了伪的,他真心的喜欢过一个人,他知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应当是什么样子。
宋昭秦的神色依旧是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他嘴唇微动,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吐露出两个字来,“在意。”
接着,他又道:“可是……我更在意师父的仇。”
“所以你放弃了她?”赵瑾和看着眼前的人,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很是熟悉的人。
“也许吧。”宋昭秦并未有任何犹豫,看向赵瑾和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怨毒,“我这样的人不应当奢求别的,只要能帮我那无辜死去的师父报仇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