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还在处处为别人着想,常宁顿时觉得心中苦涩,不禁伸出手来揉了揉他有些湿漉漉的发丝,无奈般的轻叹道:“可你不是害怕吗?”
陆子慎的眸子在夜色中闪闪亮亮的,盯着常宁的脸庞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的珍宝,好半晌后他咬了咬唇,同常宁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而后常宁躺在自己内间的榻上,看着榻下窝成一团的陆子慎,脸色阴沉的不行:“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
让她回到内间睡觉,然后他守夜?
“姐姐身子不好,还是好好睡觉罢。”陆子慎抬眸对上常宁的眼神,语气诚恳,“我只是有些害怕,能在姐姐旁边,就好了。”
如果姐姐能牵着我的手睡,就更好了。
陆子慎这般想着,可也只是想了想,得寸进尺在姐姐眼里可不算是好孩子。
看着他那坚持的样子,常宁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叫他去将自己的被衾拿来铺上,入秋天凉,以免再染了风寒。
陆子慎应了,然后搀扶着常宁躺回榻上,替她整理好被衾,就安安静静的窝在榻下不做声,看的常宁心中一阵刺痛。
“我会把手搭在榻边,若你晚上害怕,便拉着我。”顿了半晌,常宁这才缓缓出声。
“谢谢姐姐……”陆子慎隐忍着喜悦小声的应和着,低垂着的眸子中却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灯烛熄灭,榻上的帷幔落下。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常宁的呼吸声也愈渐平缓。
深夜中,陆子慎的眼睛猛然睁开,他微微直起身子侧头看向已经睡着的常宁,眸子中闪烁着一抹激动的光芒,而后他不自觉的喉头动了动,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触碰到常宁的指尖。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仿佛是用了陆子慎所有的力气,他鼻尖都沁出了津津的汗,满脸惶恐的看着帷幔后熟睡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见常宁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他这才大了点胆子将她的手握住,然后倚在榻边将被衾往身上敛了敛,将头靠在榻前安心的睡了。
这样就好了,就不会害怕了。
次日清晨常宁转醒的时候,陆子慎已经不再内间了,榻下的被衾也收拾回外间,看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窗子被人支起一道小缝,雨水的青涩和泥土的清香渐渐钻进屋子,房檐上滴答滴答的掉着瓦片存积的雨水,想来昨夜雨下的还不小。
她还在醒着神,陆子慎便端着水盆和手巾进屋来了。
“小寒和立夏今晨被叫去正院帮忙去了,说是要准备明日施粥的物什。”陆子慎将手巾洗净拧干搭在盆沿,回头看着 * 常宁道,“我来伺候姐姐洗漱。”
林氏总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常宁早就已经见惯了,只不过小寒就要受些委屈了,看来得找时候和爹爹说一说这个事情了。
她叹了声气,然后点头道:“无妨,你扶我起身,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陆子慎垂头应了声,及近拉开帷幔时瞧见常宁脸色并不是太好,忙皱眉问道:“姐姐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可能昨夜下雨的原因,总感觉腿上麻麻的,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搀我上轮椅罢。”常宁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屋内有一瞬间的寂静,常宁抬眼看向陆子慎,见他好似并没有想要搀扶自己的意思,反而是立在榻前抿着唇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她也不去打扰,只是静静的等着他思考完,好一会陆子慎才开了口:“姐姐,我……得罪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常宁有些懵,正当她要问陆子慎何意的时候,一个阴影低身将她笼罩住,而后便是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稳稳的打横抱了起来。
这一切的动作仿佛只发生在一瞬间,常宁本能的双手勾在陆子慎的脖颈上防止掉下去,她的脸庞和他的胸膛那么近,少年心脏强有力的‘扑通、扑通’起伏声便极为清晰,顿时就让常宁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
直到常宁被稳稳的放在轮椅上的时候,她仍是有些懵的,脸上的红晕也久久未能褪去。
而陆子慎则乖巧的蹲在常宁身旁,低垂着眸子语气委屈:“姐姐别气……这样坐上轮椅你会舒服些……若姐姐不愿,骂我两句也好。”
常宁一脸呆愣的低头看着他,少年的脸上满是窘色,眼神飘忽看起来就有些局促不安,却还是愿意蹲在那里等着她的指责。那委屈的神情让她顿时心就软了下去,斥责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为什么要怪他呢?明明是因为她自己身子残缺,做什么事都不利索,连下个榻都要人搀扶着,他抱着她下来无非是想让双方都省力一些,又有什么错呢?
她沉了好半晌的气,这才伸手摸上了陆子慎的头发,语气软了软:“往后,不许这般毛躁了,要先同我说一声的。”她顿了顿,再次开口,“我这副破败的身子没什么要紧,反正往后也是要在这院中了却余生的,倒也不在乎那些名誉了。但你不同,你往后还要娶妻生子,即便我是你姐姐,也断不可随便像今日这般了,知道了吗?”
陆子慎将头往前伸了伸,温顺的在常宁掌心蹭着,似是毫不在意的道:“姐姐,我知道了。”
要先同姐姐说一声的,就是可以同姐姐说一声,然后再抱起来。
常宁又轻轻揉了揉他柔顺的发丝,这才动手开始洗漱,刚刚要吃早食的时候,小寒和立夏这才一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回来了。
不多问也知道林氏铁定没安排什么轻巧活, * 常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的吃完饭,然后擦了擦嘴道:“等会儿小寒去我柜子里拿些银两,然后再把那套栾云钗拿出来,咱们出去采买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