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便间接承认了一点, 言婉之的权利远在苑子成上,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他也必须对言婉之言听计从。
自然也包括, 纳妃与册立皇后之事。
“是, 朕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苑子成在殿内走来走去,本有些少年气的脸上,此时却露出了难受的神色, “可……纳妃是外邦之人朕可以接收,为什么皇后,要册立言稚儿?言婉之她想,她想将自己所有的心腹, 都安插在朕的身边吗!?”
苑子成的心绪难平,一想到言婉之的那张脸就觉着痛苦,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扯住周河的衣袖,颤着声音道:“太傅,太傅……允成(周河字)……朕不想这般被言婉之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看着苑子成的眼角慢慢滑下泪珠,周河轻叹一声伸了手,把那滴泪擦拭的干干净净,而后他道:“陛下,臣如今只能告诉您,听她的。”
苑子成感受着周河指肚柔软的摩挲,脸上的神情本已经愈渐缓和,却在听到其说出这句话时,再次变得狰狞无比。
“听她的?听她娶言稚儿!?允成,你要知道倘若册后一成,朕便就真的再无法翻身了!”
周河看着他那几欲崩溃的样子,禁不住伸手捏了捏眼角,然后俯下身按住他的肩膀道:“陛下,臣要您应允,不是说并,要您一定娶。”
苑子成看着周河,似乎明白了他的语中之意,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然后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肩膀颤抖着,无声的在哭泣。
好半晌后,苑子成才抬眼看着周河,语气缓缓:“允成,你知我不愿坐在这个龙椅上……可如今,如今,我只有你了……”
那个在他第一次踏入皇宫,茫然无措时朝他伸出援手,循循善诱的教着他天子该学到的知识,告诉他如何在险恶丛生的皇宫中立足的,周河周太傅。
这个九五之尊的皇帝,如今身边,只有他了。
这头的乾清宫内归于了沉寂,那头的慈宁宫 * 又爆出了怒喝。
言婉之身着金色的呈凤百褶马面坐在正位,气冲冲的将一封信摔到殿下立着的玉骁关身上,那张宛若妙龄女子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皱纹,让她的样貌看起来极其违和。
她指着地上的信道:“好你个玉将军,如今竟敢违背哀家,私自做决定了!?若不是周太傅将这些事情告知哀家,哀家还蒙在鼓里,将你视做合作之人呢!”
玉骁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骂弄的有些不明所然,他低身将信捡了起来,然后略略扫着看了几眼,这才清楚了所为何事。
“太皇太后,这明显是欲加之罪,常宁并不应当替其他人受这个罪过。”玉骁关淡淡道,“况且,她曾是我镇国军的左翼将军,更不……”
“玉骁关!”言婉之愤怒的打断他的话,然后站起身快步朝他走去。
“是不是还要哀家提醒你,常宁之所以现在这个样子,是谁的功劳?”言婉之嗤笑,抬眼淡淡的看着面前这个英俊魁梧的男人,神色中满是不屑,“毁了她,如今又要来爱她护她,你玉将军的做法,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拍手称叹啊。”
慈宁宫的大殿内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玉骁关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紧紧攥着自己的双手,缓了口气咬牙切齿的道:“言后,那次并不是我有……”
言婉之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嘴边,红色的蔻丹在修长的手指上显得妖艳而做作,随着主人的一句话,亦变得更为邪恶起来。
“对,你玉将军在并不知情下,毁了常宁的一生,然后自顾的将这件事情忘记,以此来彰显你玉将军,如此痴情的心性。”
“对于你玉将军来说,什么心爱之人、家国之情,终究抵不过你这个可掌千军万马的权利。”言婉之笑的开心,“可你别忘了,你的命脉,在哀家手里呢,你与哀家从一开始就绑在了同一根线上,注定同生死、共荣辱。”
言婉之说出这几句话,就仿若在说一件最平淡不过的事情,可落在玉骁关的耳朵里,却仿佛如遭大刑。
好半晌后,执掌千军万马的镇国大将军弯了腰,屈膝低头道:“言后所言甚是,臣,定会寻机会,除掉……除掉常宁。”
这世间所有的事情皆是有利可图,世人皆如此,他又何必囚禁自己的天性。
然而正当玉骁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铺垫之时,言婉之却蓦然低下了身子看他,红唇轻启,说出了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哀家可没说让你除掉常宁,大将军喜欢一个人,哀家,自然要去求陛下,写一道赐婚圣旨的。”
*
陆子慎今晨从中书省上收到贪污案处理的案宗时,马不停蹄的就往侍郎府赶去了,毕竟他觉着,这件事情同姐姐说,会让她很高兴。
哦不,自己也很高兴。
然而当他出示了查案的令牌,踏进怡蓉水榭的时候,却看到了他做梦都没看过的场景——
怡蓉水榭 * 的院子里头简直是乱成了一团,柜子、书籍、桌椅等等,毫无规法的四散在院子中,而小寒和立夏皆是灰头土脸衣衫破落,各自执着扫帚与竹篓,满院子不知在敲敲打打寻找些什么。
而常宁,他的好姐姐,此时就坐在东厢房的门口,用一个厚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面色苍白的吼道:“啊啊啊啊啊小寒小寒,它它它刚才从你身后窜过去了!!!”
女子的脸上、唇上皆是毫无血色,身子打着抖,眼睛滴溜溜的四顾瞧着,那样子看起来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陆子慎想着,若要是姐姐的腿是好的,现在估计都蹦到房子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