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邢坤还是觉得不安。
前世她病重时也是如此,起先是场微不足道的风寒,雪天开窗受了冻,她便病了。
那场病抽丝如剥茧,怎么喝药都不见好转,太医每日进进出出,都没有用。
她还是死了。
卫璟沉默半晌,还记得她小时候就很爱生病,偏偏又要逞强,得了伤寒还要来上学。眼泪汪汪的对着课本,眼圈是红的,写不了两个字就要用手帕去擦眼泪和鼻涕,可怜兮兮,鼻头搓的通红。
每到冬天都抱着个暖手炉,太傅不让他们拿,觉得他们吃不了苦,太过娇气。
所以她总是偷偷的带,小心翼翼藏起来,藏在袖子里,或者放在腿间用衣袖挡住,不让人发现。
有好几回都是被江桓看见了的,江桓总是不喜欢她,去太傅面前揭发她。
太傅待其他人严厉,对她就是会睁只眼闭只眼,装作听不见看不见。
江桓那时还被气坏了。说她是因为会在太傅面前装乖巧,马屁精谄媚怪,才讨了些好处。
卫璟回过了神,“找个太医去看看。”
别让小病拖成了大病,也好去探探底看看她是不是装出来的病。
邢坤敛眸:“是。”
卫璟才吩咐完就改变了主意,左右他如今没什么事,不如去看看她。
“我也去看看。”
—
盛府这几天都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宣称华佗在世的江湖骗子都请来了不少,一场小小的伤寒,大动干戈。
盛夫人每天亲自去厨房煎药,知道女儿怕苦,怕她不肯喝,背着偷偷倒掉,于是每日都盯着她,亲眼看着她将药喝下才肯离开。
盛皎月望着母亲担忧的眼神,内心有些愧疚,几次欲言又止想和她说实话,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吞回了喉咙里。
盛夫人感觉女儿的脸色比前两天看着好了点,她温柔抚摸着女儿的发丝,仿佛一眨眼当初还在襁褓里的人儿就长成了大姑娘,如今都要嫁人了。
她说:“侯府已经将嫁衣送了过来,母亲帮你看过了,很漂亮,你穿着肯定也好看。”
“嗯。”她垂眸,心不在焉。
盛夫人疼女儿比疼儿子要多一点,女儿自幼在她身边长大,性格娇娇软软,招人疼。
她也想补偿儿子,多与儿子亲近,可见了面反倒不知说什么才好。
盛夫人继续说:“一会儿你起来试试衣裳,若是不合身还能再改。”
盛皎月抬头对她母亲笑了笑,“好。”
盛夫人让云烟把嫁衣拿了过来,盛皎月当着母亲的面,起身试了婚服,正红色嫁衣,妥帖合身。将她衬的皮肤雪白,清冷淡色的眉眼被这套衣裙映出娇媚姝丽,水汪汪的眼波,漆黑明亮的瞳仁,安静漂亮。
这几天病了,脸颊清瘦些许。若是前些日子那般圆润,会更好看。
这身婚服也很有讲究,金线勾织,绣纹团花,用料极好。
盛夫人说:“真好看,我们皎皎真漂亮。”
盛皎月想赶紧将这身衣裳换下来,外头又说家中来了贵客,要见三小姐。
盛夫人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就被人从自家女儿的屋子客客气气请了出去。
院外秋风萧瑟,宫中亲卫守在门边。为首的男人面上带疤,手持长刀,遮掩不住的凛凛杀气。
盛夫人问起丫鬟,“这些都是什么人?”
好大的阵仗,叫她心惊胆战。
丫鬟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前厅只说是贵客,不许有人打扰。
邢坤守在院外,表情严肃,双眸放空看着远处的天空。
院子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太子已经进去了。
婚服穿上复杂,脱下来也有些费劲,襟扣系带,都不太好弄。
盛皎月穿着一身嫁衣坐在床边,乌发滑开,垂落膝上,她低头盯着腰间的盘扣,指尖泛粉的手指搭在扣子上,用了点力气才勉强解开束腰带。
红衣松散凌乱,墨发浓稠,皮肤细润白皙,听见门推开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朝那边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