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天子之女,就算人人诟病她是庶出,也从未真正受过饥寒。
傅朝朝从那收拢起来的“早生贵子”中,寻出一个诱人的红枣,用手擦了擦,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他已经认简云瑶为妻主。
虽然说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假的,但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现在的简云瑶叫云落,是占山为王的山匪,他配了她,那就是贼夫郎,反正都是蛮横粗鄙之人,还在乎其他人的评价?
那些传统的东西,就像是这些桂圆莲子,就像是简云宿曾对他说得那些话语,都是他心上的枷锁。
他讨厌这种枷锁,又无法彻底挣脱这种枷锁。
傅朝朝用力咀嚼口中的红枣。
这枣子真是甜,甜味在他的口腔之中四溢。
可一种悲呛却从心底滋生,甜味都无法将这种苦涩完全压下去。他生气地将那些干果放在合卺酒旁边,对着那壶没人动过的酒做了个又像是哭又像是笑鬼脸。
那酒壶就放在那地方,对于他的任何情绪都没有反应,实在碍眼至极。
傅朝朝狠下心来,他一手拿起那碍眼的酒壶,对着壶嘴将其中的酒水一股脑儿灌进嘴里。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举动。在庄园时候他年纪小没有这个机会,后来被诸多的规矩束缚着,逃处傅府,又在那人三言二语之中,改变了那么多。
也许根本不是心血来潮,简云瑶身上的酒香浓烈,在房间里萦绕了许久都未曾散去。
他滋生出一点羡慕,羡慕她骨头里的洒脱与傲气。
她能对他说,这寨子里没有人能够发现她。
他却没有这样的勇气。
随着烈酒下肚,一种从未感受过的苏爽从心底深处滋生蔓延,傅朝朝的脑海中出现一个情绪无比的念头。
酒能解愁。
他借着酒劲,不在继续和阿喜扯皮那些规矩礼仪,边走边脱去麻烦的外衣,甩掉靴子往床榻上一倒,直接命令他上来。
傅囍从未见他这幅模样,瞬间没了主意,只能听从自家公子的嘱咐,小心翼翼地侧躺在床边。
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仆役在主子新婚之夜睡在自家主人的喜榻之上。
傅朝朝直勾勾地看着床帏,脑海里过着昨天晚上的事情,好不容易将阿喜拽上来,难不成就这家伙儿乘着他熟睡又回到房梁上了?
他皱起眉头,昨夜匆匆灌下的烈酒让他头脑发晕,即使休息的一晚上,也没缓和多少,慢慢撑起身子,抬头朝着上面看。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屋内的红烛燃烧殆尽,垂落的灯芯带着微弱的火光颤抖,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他现在就应该躺下,睡个天昏地暗,但是种种原因撑着身体,硬是没有让他重新躺下。
挣扎片刻,傅朝朝还是摸过一侧的中衣披上,转身下榻。
脚边提到一个硬物,就着昏暗的烛火,他看清那是昨夜随意丢下的酒壶。
傅朝朝沉默。
山中清晨寒意重,初春之季,却是透骨的寒。
傅朝朝刚从温暖的被子里出来,坐在床畔发呆,被这凉气一激,哆嗦了一下。
他从先前后悔昨夜自己疯狂举动的状态之后走出,呼出一口气,即使是在内屋,还是隐约能看到雾白色的哈气。
山里比盛京冷了许多。
“阿喜?”傅朝朝低声呼唤贴身侍卫的名字。
外窗前,一个影子动了动,悄声回应道:”公子我在这里。”
傅朝朝寻着声音看过去,外屋窗前,一道身影站得笔直,正直勾勾地注视着窗外。
外面黑漆马虎的,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傅朝朝皱着眉头,拉拢外袍,小步朝着阿喜的位置走去。
他身上酒味未消,说话间也带着酒味。
“你看什么呢?”傅朝朝在阿喜身侧站定,也学着他的样子向外看。
窗纸被晨起的湿气侵染,隐约能够看到外头的光景。
天色尚暗,昏昏沉沉的,但并不是完全看不清东西。昨晚是寨主大喜的日子,院子里还亮着几盏大红灯笼,但那些凑在屋檐墙角看热闹的人已经离开。
此时,不大不小的庭院里,只有一道欣长身影。
简云瑶手握一把宝剑,依旧是昨夜的一袭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