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胸口处一片濡湿,姝姝低头一看,暗道不好,只见陆景元胸膛处,点点鲜血从雪白的包扎布料中洇出。
姝姝心头一颤,想必是方才的动作太大,导致他身上好不容易缝合的的伤口,又再次裂开。
她连忙将他的身子背过去,坐起身来,轻手轻脚地扒开他的衣襟。待血再次止住,已是一个时辰以后。少女替他包扎好伤口后,终于精疲力竭,重新躺回他的身边,两只眼皮如同交战,慢慢粘合在一起进入了睡梦之中。
姝姝做了一个梦。
她再次梦到了前世,在梦里,她被人锁在一个黑暗的屋子。
那狭小幽闭的房间里满是毒烟,她不停地呼喊挣扎,使出了这一生全部的力气,也打不开紧闭的房门,更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她死死地捂住口鼻,也挡不住那些毒烟刺入她的肺腑,最后她浑身剧痛,如被凌迟,四肢痉挛倒在冷硬的地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绝望等着死亡的到来。
上一世,没有人知晓她的恐惧与无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了那间暗无天日的屋子里。
不同以往的梦境,这次她梦见自己刚咽气,屋子的门就被被砸开,一个体格形似男子的人走进来,她看不见他的脸,只瞧见他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锦袍,腰间系着一枚碧色连枝螭纹环佩。
------
姝姝重复不断地陷入梦境的深渊,一遍又一遍梦见自己痛苦挣扎,又梦见自己窒息而死,死后出现的那个戴着碧色螭纹玉佩的男子。
而她始终瞧不清他的脸。
梦境里忽然泛起重重大雾,将一切都淹没得一干二净,唯独将她封锁其中。
她不住地拨开浓雾,寻求一丝光亮走出那片雾都,却始终摸不着边际,瞧不见月明。
她在迷途陌路上跌跌撞撞摸索良久,快要濒临绝望时,一道清澈空灵的声音从不远处悠悠传来。
“姝儿,醒醒。”
一双温热宽厚的手伸过来,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攥住那只手。
陆府晚霰轩内。
陆景元坐在软榻边的圆凳上,平眉善目盯着榻上陷入梦魇中的少女。
少女睡得并不安稳,细长的柳眉汗湿搅成一团,她的小脸色发白,蜷缩在羽被中,檀口不住哆嗦咛喃。
“不要,不要......”
“我不想死......”
“不要杀我。”
她浑身颤抖着,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流出,从她白嫩的耳垂下滑过。
陆景元洗了块湿帕,为她擦脸上的泪痕,少女忽地抓住他的手臂,紧紧抱在胸前,边梦边哭:“爷,救救姝姝。”
他顿了顿,用另一只手去解开她的手指,却不料这丫头将他的手愈缠愈紧,他越是想挣脱,她便揪得更紧,强行挣脱只会伤了她。
少女面上的泪水也像是断了线的珠串似的,漱漱往下落。绣上海棠的枕巾,在片刻间湿透,晕出一大片水色。
陆景元淡然的眼眸中露出几分无奈,他俯身轻声道:“姝儿,醒醒。”
少女被梦境缠得深,他又多唤了几遍,方才奏效,睡梦中的少女总算止住哭声,慢慢苏醒过来。
她一睁眼,便望见了陆景元的脸。
“爷!”她掀起薄被跑下榻来,像只受了惊吓的猫,扑进陆景元的怀中。
陆景元前几日本就受了伤,一时间没立稳身子,被她忽然撞上来的力道,撞得后退两三步。
待他稳定身形后,少女已紧紧环住他的腰身,用的力道很大,像是极怕他突然消失。
她伏在他的胸前,嘤嘤啜泣,不断地小声唤着他,声音又软又娇又媚又柔。
陆景元轻蹙眉心,只当她是被前几日的刺客吓住,才这般慌神,他拍着她纤瘦的背,温柔道:“爷在,莫怕。”
“爷,不要离开姝姝。”
“好。”
......
安抚良久,姝姝终于缓过神来,镇定乱糟糟的心绪后,她扶着哭得晕乎乎的额头从他怀中探出脑袋,问道:“爷,我们这是在哪?”
她记得,他们在栖霞坞遇刺后,落入悬崖,谁在一个又潮湿又昏暗的山洞之中。
“这里是晚霰轩。”陆景元道,他望着她哭花了的小脸,“怎么,不记得了?”
姝姝倚在他的怀中,双眼微微睁大,下意识环视四周,屋内熟悉的摆件映入她的眼帘。
这里果真是晚霰轩,他们回到了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