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撇嘴,领姝姝到院子当中,递给她一根扫帚。
“把院子里的落叶都扫干净。”梦烟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像只高傲的小鸟雀,“扫不干净没饭吃。”
天井里种有数棵白玉兰,眼下花期已然过半,原本雪白的花蕾发皱,生出姜黄色枯萎后随风落在地上。
石砖铺成的地面上,凋零的花多叶少。
姝姝拿起扫帚,慢慢在院子里扫着,梦烟在不远处监督了她一会儿,见她还算老实,喊道:“别偷懒,要是被我发现你偷懒,小心扒你的皮。”
这样的恐吓对姝姝来说实为不痛不痒,且不说偷懒并非犯了大错,就宁夫人这样心软良善之人,是不会容许底下人去扒了别人的皮的。
不过,她自然会尽心尽力地扫净院中的落叶。
“知道了,梦烟姐姐,你放心,我会认真打扫的。”
梦烟见她听话,满意地离开了。
幽兰院不大,天井也小,走几步路就到了卧房檐下,屋子里偶尔传出来男子的温慰声和女子的娇声细语。
春日的日光柔暖如纱,铺在青灰色的地面上,姝姝扫净最后一片落叶,坐在廊下歇息一会儿,一阵香风拂过,树梢上的叶子纷纷落下,沾上细碎的日光,若金色羽毛。
屋子里男人和女人相依相恋的温存之音,还在不时地透过窗户传出来。
姝姝望着脚尖陷入沉思,屋中之人自然就是傅渊和宁夫人。
在她的印像之中,傅渊一向是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之人,她听到几次他同陆景元的谈话,那时候他的语气就如含冰块,一字一词说出来都像是想把人冻住。之后拉拢不成,便派死士来置她和陆景元于死地。何曾如今日这般,温声细语,扮演一个温蔼夫君的角色,和自己的枕边人说着体己话。
这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既然傅渊和宁夫人感情如此之好,傅渊为她和孩子,破例将她的名字从祭祖名单中削去,将其带回府上。宁夫人有子嗣,又有夫君的宠爱。
可为何宁夫人之前会同她说,自己的身边并非是好去处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宁夫人只是个妾吗?
姝姝想着想着,后颈突然被人拧了一下,她吃痛回过头来,见是梦烟。
“好啊,我刚走开,就在此地犯起懒来!”梦烟道。
姝姝连忙解释:“梦烟姐姐稍安毋躁,阿姝方才已经把地上的落叶扫干净了。”
梦烟指向地上的叶片,问道:“那这是什么?”
“梦烟姐姐您看,天上起风了,便把叶片吹下来,实在不是阿姝在偷懒。”
梦烟瞧见半空中被风吹落的枯叶,脸上的厉色清减几分,依旧没给姝姝好脸色,她塞给姝姝一张亚麻黄纸,命令道:“去城东回春街四十号的布艺店,帮夫人取回定制的丝线,这是定金笺,这回你可不能再犯懒了。”
“嗯,好。”
姝姝张开手心里微皱的纸张,看清上边的内容后,迟疑道:“梦烟姐姐,我非建安人士,对建安的地形不大熟悉......”
梦烟不耐烦地摆摆手,“街上人多,自己一个个问过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径直步入屋内,姝姝望着她的背影片刻,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样也好,她可借此去城郊客栈探望陆景元。
姝姝走到幽兰院的大门前,听见门外守着的两个小厮正在闲聊。
“听说夫人又买回来一个婢女?”
“是吧,据说花了二十两银子呢。”
“唉,幽兰院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夫人怎还要卖婢女。”
“谁知道呢,其他主子每个月都会给下人们打赏,唯独咱这位夫人没有,平日里能按时发上月例,已是不错了。”
“唉,当初看她很受世子宠爱,还以为跟着她能吃香的喝辣的,真是没想到,倒混成府上最寒碜的了。”
“算了算了,别说了,万一被世子和梦烟姑娘听见,咱俩的脑袋都别要了。”
姝姝蹙着细眉听完,捏紧了手中的黄纸,待那两个小厮走远了,才迈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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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最繁华的街市,位处建安城城东,一共由四条最大的街道组成,分别是回春街,祝夏街,迎秋接,送冬街。四条街道形成一个巨型十字,向外扩散出无数小街道,若古树盘根错节的根系,不断向外扩张。
这里曾是六朝古都,人文底蕴自是不在话下,只不过这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早就不是当年的古城。
姝姝根据梦烟给的定金笺,沿路问了许多人,才寻到那家名唤“客留”的布庄。
这里面她整整用去了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