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只要他不说话,那人就会离开的下一秒。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他浴盆边缘,使得他又羞又怒地用毛巾遮住水下风景。
满身肃杀之气迸裂,咬牙切齿道:“曲棠!你给我滚出去!”
“我等下就出去,不过和尚你怎么在这个点洗澡,为什么不早点洗?你洗的是热水还是冷水啊?”围在浴盆旁的曲棠说着,还想要伸出手试一下水温。
未等她真的伸手去试,一条干燥的毛巾突兀地盖住了她的脸,在她看不见的时候还听到了和尚出水,又迅速扯过僧袍遮身的声音,以及………
“曲棠!你给我滚出去!否则贫僧不介意扔你到水里凉快凉快 !”虽说让她爱上自己的前提是要学会忍耐,可他仍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力。
只因曲棠一出现在他的面前,别说倾慕的爱意难以伪装,他想要杀她的恶意都快要藏不住了。
*
那天夜里,差点儿要被扔进浴盆里凉快的曲棠虽老实了几天,可时间一久,苏扶卮便知道她肯定会记吃不记打。
当他穿过一条修建在褪粉成黛,竹浪潇潇的鹅卵石小路,却在路的尽头看见了手持绢白油纸伞的粉衣少女。
朝他走近,又离了他一米距离的杏于微微俯身道:“无垢小师父,我有件事情想要找你。”
立于竹影处的苏扶卮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问:“不知杏于姑娘说的是何事?”
“实不相瞒,是杏于此次自作主张地想要代替公主来同无垢小师父道歉的,公主年龄尚幼,做的那些事也皆是由孩子心性引起的,还希望无垢师父能不要同公主过多计较。”
话至一半,脸颊泛红的杏于才想起将准备好的藤攒食盒递过去:“这些糕点都是我亲手做的,还希望无垢师父不要嫌弃才好。”
“公主行为举止虽是天真烂漫了些,却也不失可爱,贫僧从未对公主有过半分怒意。”并未接过的苏扶卮在划过少女那双保养得如羊脂美玉,上戴着一只烧蓝翠镯的手。
忽然想到一个有心计,又不甘平庸,且自命不凡想要往上攀爬的宫女,可不就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子吗。
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寻找一个令主仆二人产生间隙,更令仆恨主,且取而代之的时机。
很快,他等的机会便来了。
临近七月份的尾巴,就连夜里吹来的凉风都带着一丝燥热,夏蝉更在草间晨露未被阳光蒸发前嘹起歌喉,炫耀着它有一副聒噪的破嗓子。
起床后的曲棠在没有看见睡在旁边的大白 ,急得就差没有将屋子掀翻的时候,杏于正好端着一盆板栗炖鹅肉进来。
“公主,该吃早饭了。”之前留下的馒头在昨天就吃完了,所以她今天一大早就做了些好吃的过来。
“来了,不知道今早上有什么好吃的。”
等踮起脚尖的曲棠凑过去一看,竟发现这盆里的鹅怎么越看越眼熟,特别是在看见左鹅腿还有她亲手套上去的银鹅戒后!
强压着滔天怒意,小拳头捏响的咬牙质问道:“本公主问你,这盆里的鹅是从哪里来的!”
对上质问的杏于强忍着心中悸动,回道:“奴婢今早上去厨房的时候,正好看见砧板上放着一只没有头的鸽子,便想着用来煲汤给公主喝。”
“哦,那你说要来煲汤的,怎么现在就做成了板栗烧鸽!”哪怕是说瞎话,好歹也得要认真一点。
“原本奴婢是打算来煲汤的,又想到公主昨晚上说想要吃板栗烧鸡………”
“够了,你说本公主还会相信你说的谎话吗!”而且这个寺庙中都是出家人,又会有谁杀生,杀的还是她捧如宝贝的大白。
杏于刚张了嘴想要反驳,却先眼睁睁地看着曲棠像看仇人一样盯着她。
“你给本公主滚出去,都是你害了我的鹅,本公主现在不想要看见你!”
在院中听到声响的兰姑姑也赶了进来,凝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兰姑姑,我真的不知道送来的那只鹅是公主养的,要不然哪怕给杏于一百个胆子,杏于也不敢对公主的鹅下手。”慌张不已的杏于连忙为自己辩解,话里话外更是委屈。
“而且奴婢刚开始看见那只鹅没有头的时候,就真的就以为是一只比较肥美的鸽子。”
“够了。”兰姑姑冷漠地扫了她一眼,并给她宣判了死刑,“公主说你错了,你便是做错了,难不成你还在质疑公主做的决定不成。”
“既然做错了事就到院中跪着,若是再有下次,姑姑想宫里会有更合适你的位置。”话音落,便越过她去安慰曲棠,就连临走前的那一眼都像是在看什么弃之如敝屣的垃圾。
*
被罚跪在院中的杏于满是委屈与愤恨,垂放腰侧的两只手抓得掌心一片血肉模糊也像是察觉不到半分疼意。
半垂的眼帘下不时扫过周边来回走动的脚步与窃窃私语,她不用猜都能想得出,他们定然是在讥讽她,嘲笑她!
她更是第一次受到那么大的屈辱!且拜曲棠所赐!
有时候这七月份的暴雨也同六月一样说来就来,且没有半点儿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