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喜欢这首词?”
萧琰略微沉思,而后缓缓道:“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其中之词耐人寻味,罢了。”
“皇上没在淑妃那里……?”彼时,温宝宜的画作已完成大半,只见她放下手中的朱笔,笑看着萧琰,“你怎么像一个孩子。”
“是吗?朕也这么觉得……”风吹起少年的袖摆,纤细的胳膊露了出来,站在那里捧着简装淡雅的书脊,如一位谪仙踏尘而来,轻轻撩起这夏季的清凉温润。
他从未说笑过,初次开玩笑的少年认真的抚摸着自己的面颊,轻轻颔首,“可是似乎有些老了……哎……”虽作沉痛状,可眼中却是满满的笑意。
“皇上年轻着呢,和臣妾初次见皇上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儿也没有变。”女子笑靥如花,执起书卷轻敲着少年郎的头,便如那在学堂的小小的少年与小小姑娘,嬉闹间,细碎的情意绵,绵绵的绕过心头,缠绵在每一次相遇的瘦西湖畔二十四桥头。
夏季的夜晚清凉至深,月皎洁如玉,遥遥可望见月中俏丽的倩影,柳叶轻掠过远处的荷塘,猛然惊醒,阳春三月早已不在。
“阿敏,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长生……”萧琰沉静的眸子忽有些许淡然,似幽林山涧里暗澹色的涌泉,波澜又沉静着望着天边的明月,似又暗自伤神。
温宝宜痴笑,“皇上你又胡思乱想了。”
萧琰忽然转过身来,低眉浅笑,“夜深了,朕该走了。”
她轻轻点头,目送着那人离开,直到那人浅色的身影在幕色里渐行渐远,直到她轻合上镂花瑶窗,恍然才觉得身心俱疲。
梦中故人
淑妃最终如愿离开,从此天涯海角,不再悲伤。她乘着车辇重归江南,来时,江南古城绵绵的飘起了雨,随从的侍女贴心的替她撑起竹伞,这里,依旧如记忆里的一样,娴静安然。在那青青湖畔的柳树旁一白衣男子伫立在那里,隔着绵绵的细雨,沉静的望着她,浅笑着,缓缓的朝她走来。
“阿冉,我们回家。”少年牵起她的手,与她一同钻进那狭小的竹伞里,垂眸间,清澈的眼里尽是浅淡的笑意。
江南古城,顾家儿女,李家公子,于次日大婚,同城皆喜。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更笑巫山曲,空传暮雨过。
宫内,不知何人在吹潇,凄凉婉转,余音袅袅,扣人心弦。
温宝宜眼半阖着,展眼已入夜,听到那凄凉动人的潇音,自软榻起身,纤手推开镂花瑶窗,月色旋即映入眼里,同时,一白色少年在她面前静站着,那人手执竹潇,修长的手如碟般飞舞,挥动间,九曲潇音如星末般自潇中流泄出来。
似是察觉到有人,那人便停了下来,收起竹潇,缓缓的转过身来,噙着淡淡的笑望着她,温宝宜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少年,一时间竟看的有些呆滞,少年似乎不是宫里的人,周身散发着江湖儿女洒脱自然的气息。
“皇后娘娘,看够了吗?”少年打趣着。
温宝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淡道:“抱歉。”
“没关系。”少年好脾气的走到她面前。
“你的潇吹的真好。”
少年清朗的眉扬了起来,“是吗,你还是第一个说我吹潇吹的不错的人。”
“听你的潇声,是在怀念什么人吗?”她不太确定的问道。
少年的眼忽然悲凉如水,深情的望着庭外的花树,温和一笑:“姑娘也是个懂潇之人?”
“幼时家父略授一二,并不太懂。”
“那也算是懂了。”
他说话的语气轻飘飘的,淡然,超凡脱俗。
“那……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温宝宜试探着,她也不敢贸然询问,以免失态。
“姑娘但说无妨。”
“我深爱着一个人……那个对我很好,他答应我所有无礼的要求,可是他不爱我,在他的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个人。我放不下,但我还是想让他爱上我,真正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面前的少年面色一怔,好看的眉眼微微恍惚,少年良久才道:“人生短暂,切莫强求,知足便好。”
“知足便好。”温宝宜喃喃着,眨眼间面前已是桃花纷纷,哪里再有翩翩少年的身影。
有些事情不必说的太透,拐着弯聪慧的自会明白。自江南处遇,六年相伴,从燕城至京师前后已有数年之久,即使心再冷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也该是被捂化了。可是她忘了,有这么一样东西是她永远替代不了的,那便是年少时淡然的相遇,或许自那时起她就应该是输了。
“皇后娘娘,天冷,您别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她凄冷的笑了笑,不顾宫女的劝阻,光着脚躺在殿门外,身子贴着冰冷的石砖,“冷吗?真的是冷的,江南的雨天也是冷的,可是那是温暖的。人这一辈子总有得不到,只有我得到了却还是不甘心。”
“皇后娘娘,您在说什么呀?您快起来,地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