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梵轻轻笑了:“这几日是我此生最开心的日子,我知道是你,萧琰。”话落,慕容孤词将手无声移至萧琰身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住萧琰穴位,她还有未完成的大业,未完成的责任,她不能离开,但是他可以。
萧琰赶车的手滞住,浑身僵硬,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随后被无限悲哀所替代。萧琰哀伤的望向他身旁之人,那人唇边挂着浅笑,却是那么的不真实,他无法动弹,亦说不出话来,他想说让她放开他,想说别去,然却徒劳无力。
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道:“穴位半个时辰自动解开,剩下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前面便是通往温大人驻守的雲城,那里……你会安然无恙。”
“萧琰,那日在清玉关说我从未说过喜欢你,不是从未说过,是说过很多次的,在你离开我的那些年里,不止一次的说过。”
“萧琰,其实我一直都在追寻着你,只是大业未就,江山未固,于这世道,没有选择。”
“萧琰,再见了!”
她轻轻吻上了他的额头,拭去他眼角的泪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消失在茫茫天际。
萧琰看着她再次离开,望向不是心中归途,泪水汹涌,白雪将他淹没,泪水将他淹没,黑暗将他淹没,他想说阿词,回来,快回来,他想说阿词我陪你一起走,可是……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
没过多久,库伦鸿差人将嫁衣送至钰梁殿,那应该是他能给她最尊贵的尊容,十里红妆,凤彩霞衣,金饰玉品一样未少。
送来的时候那人脸上并未有多少惊喜,就那样淡淡的坐在正殿上,微微眯着眼,似睡非睡,像是累极了。
与此同时,库伦鸿的后宫暗波涌动,她们像普通女人那样,怀揣着佯装的善意登门拜访。所以……在送嫁衣的人还未离开钰梁殿的时候,库伦鸿的妃子们便不经通传侯在了钰梁殿正厅的门外。她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说的什么慕容孤词心里很明白。
所谓凡尘,确是如此。
库伦鸿的妃子们等的着急了,一个个陆续进了正厅,她们终于见了那个传说中美貌,聪慧,将她们的汗王迷的团团转转的女子。
她们好奇的盯着她看,乌色的长发微微挽起,落在肩头,眉目间透露着一股清冷,眼眸温婉,唯独那面色苍白的有些病态之气,那种不施粉黛的白在她们大漠不曾见过,她就像是一副画,穿着白色的衣裳,简约大方,约莫有些许威严与贵气存在,令人有些不寒而栗,原来中原女子这么美。
“恭喜穆妃,贺喜穆妃!”那些妃子们异口同声的道喜。
慕容孤词站了起来,淡然的扫了一下她们,各色神情皆尽收眼底,清了清音:“那便多谢各位了。”明明说的客气,神情似有若无的有些许冰冷,隐隐透出细微的锋芒,却是转瞬即逝。
那些妃子们有些猜不透她的情绪,寒暄了几句,便愤愤离开了,她们觉得穆妃这个女人很不识趣,私下都在议论脸白的和鬼一般,估计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待那帮庸脂俗粉离去,慕容孤词口中的鲜血自唇边溢了出来,滴毁了她素白的长衣,她苦笑的抬起手,拭去唇边的鲜血,终究是大限将至了吗?
按照辽人的习俗,大婚前需敬神明,那夜,西戎皇宫歌舞升平,丝竹管弦络绎不绝,慕容孤词被请上了西戎的神殿——神启殿。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紧紧挨着她,她却礼貌的与之拉开距离,笑容浅淡,眼里却透着冰凉。
库伦鸿的王妃这时站了起来,走到了舞池中央,举起酒杯,微微躬身:“王上,听闻中原人武艺出众,比起我们大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臣妾可否请穆妃为大家舞剑。”
库伦鸿自然是期待不已,他看中的人像是一团迷雾,看不清摸不透,如果能在这里观赏她的舞姿岂不妙哉。似乎自认识她以来,她都不曾说过她会些什么,柔弱的像大漠的花朵,风一吹便散了,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可眼底的那份从容不迫的淡然非常人所能及,那双眼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却隐藏了太多故事。她娴静少言,尽管她竭力敛去她的锋芒,以及那似有若无的威严,但依旧令人不敢靠近。库伦鸿想知道那双眼背后的故事,到底隐藏了什么有趣的过往,或者说……那层雾的后面才是真实的她。
库伦鸿目光望向那张脸:“爱妃,本王从未见过你的舞姿,如今趁着这般热闹可否为本王舞剑一次?”
话落,是那人持久的沉默,库伦鸿有些局促,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慕容孤词,那人轻飘飘的说了个“好”字。随后,站起身,点足落于高殿之上,吩咐道:“拿剑来!”
接过剑,她素手微婉,舞步轻盈,剑势恢宏,钪坚有力。那双眉眼在剑身之后忽明忽暗,充满了犀利与锋芒,有种帝王的威仪,库伦鸿瞧着,不知怎的,心生畏意,似乎舞剑之人并非他的妃子,而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他不曾相识之人。
“遥遥山河,江山万里,众生芸芸,生生不息。生于乱世,如浮如芥。山河人间,地狱无门。天命不违,天命难违。沙场纵横,刀光血影。屠刀不落,剑气如发。断念残魂,梦回故里。一座坟冢,终了此生。戏不知家国天下,红楼高阁唱离曲。民不知家国兴衰,天下三分,四海流离。皇命天赐,惠泽众生,普天之幸。执笔为剑,落棋为子,定此江山!”
众人惊呼:“好!”叹为天人。
舞毕,四周不知何时战鼓声响彻天际,刀剑光影四射,慕容孤词手中之剑自天际落入手中,轻轻一挥,点足,翻身至库伦鸿面前。
库伦鸿呆在原地,他只看见一抹白影冲他而来,瞬息间,那把被用来消遣的长剑笔直的落到他面前的檀木桌上。
“保护汗王!”霎时间,冰剑四起,群兵莽莽。
库伦鸿讥笑的看着慕容孤词:“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穆梵,你是慕容孤词,慕容国的皇帝慕容孤词!”
慕容孤词拿剑抵住库伦鸿的脖子:“汗王,对不住了!”慕容孤词将库伦鸿从金色酒桌拉起,一步一步走出神启殿,“全部往后退,否则我杀了你们的汗王!”
朱亚拉从一开始便知道慕容孤词的到来并非偶然,而是步步为营,于是走出来,站在士兵前:“慕容孤词,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不伤害汗王!”
“我要西戎与我慕容永生永世世代交好,永不侵犯彼此疆土!”
库伦鸿并不畏惧,扭动着身子:“根本就不可能,几百年来,唯我西戎身处西北云城,漠北苦寒之地,而你们却世代身处中原,我库伦鸿便是要这天下,带领我的子民入驻中原,覆灭你嘉顺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