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随从都是从小和他摔打着长大的,令行禁止心意相通。
裴宛分派人:“柳儿你去探路,寻个干净的客栈落脚;檀泷你拿着我的玉牌去敲观察使李仁卿的大门,让他开一道勘合给你,把这封信重新蜡封了,用官驿寄出去,然后从他那里再拿一道空白的勘合,我另有用处。月上中天时在此集合!”
“是!”檀泷与柳儿应声,驾马而去。
刘庆三人中最年长,从来都是贴身护着裴宛。
“咱们也有去处。”裴宛给刘庆使个眼色,两人轻踢马腹,穿街走巷,专往高门广厦云集的地方赶去。
刘庆道:“通判府邸,会在哪儿?寻个人问问?”
裴宛摇摇头,“按照《浣州志》来看,敕蓝河水从东向西穿城而过汇入大海,浣州城的局势必然是东贵西富。东边地势高,权贵人家都择高而居,而西边正是码头,货船林立,富贾豪商会临水而居。咱们往东去,照着州牧衙门找,自然就找到了。”
刘庆弃马,飞身跃至一户人家房檐上,极目远眺,隐约可见城里东边广厦连绵的样子,暗道不错。
两人便往东而去。
果不其然这里府衙连着府衙,官邸接着官邸。通判府距离州牧府只隔着两条街巷,本府并不大,外围郁郁葱葱,种植着深深乔木,绕院子飞了一圈,瞧不真亮。
裴宛决定回撤,他们舟车劳顿亟需修整,并不急在一时。
“先认好门,回头再来探底。”
月未中天,也不着急,二人轻打着马,在街上溜达,于夜色中看这江南繁华小城,虽家家阖门闭户,但依稀入耳的嬉笑声,鸡鸣狗吠声,老猫闹春声,声声不绝。
这里河水溪流也多,有的小楼就临水而建,小窗啪的一开,一盆水哗啦啦倾倒下来,正打在泊着的乌篷船上,艄公鼾声正浓,也听不见。
此等风情与北边京城不同,主仆两个走走停停,流连起来,路上疲累都消散大半。
“站住!什么人?”
忽然一声大喝,街角走出几名差役,提灯带刀,威煞人也。
刘庆一打量,知道是查宵禁的城防官。裴宛不欲多生事端,提起缰绳欲走,那几个城防见他们宵禁时仍驾马夜游,行动乖张,这一片都是大人们的官邸,出了事不是好玩的,纷纷上前,口中大呼:“拦住他们!”
一时之间马嘶声、狗叫声、更夫敲锣声、四周邻里关窗上锁声,真是嘁哩喀喳乒乒乓乓,吵得人心头火气。
刘庆一看裴宛不善的脸色,约莫时辰,知道是病症要发作,当下三拳两脚解决这些喽啰,拉着马欲走。
忽然一声箭哨声破空传来,刘庆旋身踢走飞羽,紧随其后又来三只羽箭,裴宛在马背上扭身躲过,抬头,眸中精光一闪:“是那瞭望!”
浣州城东府衙处与十字街口,都设有瞭望塔楼,刚才射箭的便是一处瞭望楼。
二人打马奔驰,踢踢踏踏,已出街四五条。
瞭望塔楼上灯火明明灭灭,他们在传递消息,霎时几个瞭望灯都闪了起来。大街上涌起三五波城防官,刘庆震怒,抽出腰间佩剑,跃下迎上去。
裴宛在马上仍旧没下去,再来一百人也不是刘庆对手,果然不大一会儿,刘庆提着剑赶来,边跑边夸:“浣州好城防!”
裴宛也笑道:“是啊,那瞭望反应也是极快,比咱们京师如何?”
刘庆没说话,裴宛心里也知道,京师城防稀松完蛋,南衙禁军一到天黑就惦记吃酒耍钱,出了事便九门顺天府互相推诿。
这么跑了一路,裴宛心上血涌,一阵一阵的疼,忽然止住:“等等,这是哪儿?”
刘庆也懵了,忙吁住马,刚打的兴起,跑的也畅快,刹不住跑没溜了。
裴宛一模腰间,刚才不知怎么躲,蹀躞带七事剩下六事,唯丢了一个药葫芦。
刘庆傻眼,他瞧着裴宛脸色,白中带青,正是病症发作之兆。
“我回去找找!”
“这都跑了大半城,谁知道掉哪儿去了。”裴宛揉着眉头,“这里店铺极多,随便找一间药铺抓了药吃,方子我都记得的。”
确实如此,他们一阵匆忙跑路,不知行到哪处,此间不若东城幽静肃穆,反倒人声鼎沸,纷纷攘攘。
两人登高远望,只见一条清悠悠的大河穿城而来,两岸边勾栏瓦肆、酒馆饭庄,灯火通明,宾客盈门,好一派江南繁华盛景。
裴宛渐渐看呆住了。
刘庆静待他看这幅江南民生民乐画卷,不忍心打扰。
*
酒馆老板见他们打听就近的药房,往西一指:“这儿都是欢乐场,往更西去,那一片都是药铺子!”
果然越往西,药铺幌子越多,但俱是没开门的。
他们辗转走到一个小巷,巷子口大石头上写着“扁鹊巷”三个字,里面屋宇连绵,临街有一幢小楼,粉墙黛瓦,墙外还种着一棵歪脖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