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棱花匕首,被一只素腕紧紧握在手里,刀尖正正好好杵在裴宛喉咙边上。
路金喆给小燕儿使眼色,小燕儿强按捺恐惧,径直往外跑,刚要喊叫,被那大个儿身后长了眼睛似的单手拎住,肋下又挨了几下,得,再次僵直不动了。
她们太低估男人的力气和反应了。
路金喆不顾酸麻的腰,也不管身上穿的寝衣,用最大的力气把手里的脖颈使劲儿勒一勒,佯做自在的样子:“那我们一个换一个。”
她下巴尖点向小燕儿。
“她换不起!”
若说此前刘庆尚还心存顾忌,此刻却真的又极又怒,虎目圆睁,紧紧盯着路金喆,他举起双手,以示屈服:“姑娘,有话我们都好说,我们真以为这里是药铺库房,误闯进来的。”
他咽了咽嗓子,“您手里的人,他……他生有重病,此刻必须要有药引医治,我们是真的来找药的!”
路金喆瞧明白了,手里这个是金疙瘩,能治的住这莽汉。她不理会他说的,径自问:
“她怎么了?死了?”
刘庆也利落,俯身拎起小燕,把她穴道点开,小燕儿缓过神,她被拖麻袋一般在地上蹭了几回,身子骨都快散架,脑子也没神了,愣愣的发滞。
“你瞧,她好好地。”刘庆慢慢走向绣床前,让她放松:“你没拿过匕首罢,可得小心使劲儿……”
“你不要过来!”路金喆害怕:“后退,退到窗户边上。”
刘庆顾忌她手里没分寸,没办法只好寸寸退步。
小燕儿这回醒神了,赶紧爬起来,手里没东西可用,捞起烛台,也慢慢挪到跋步床边。
她觑空扫了一眼路金喆,这一看不得了,二姑娘估计力竭了,手里攥着匕首直发抖,有好几次差点划破了那人雪白脖颈。
那人倒也奇怪,被人扼住命脉,脸上却不见张皇失措,背脊绷的挺直,似乎一丝一毫都不想沾到绣床。
“姑娘,”裴宛强压住心里上涌的血意,道:“你也看到了,如今你手里,一个是废人,一个是以废人唯命是从的人,我们都动不了你。所以你把这铁片子拿下去,我怕你手再抖,铸成大错。”
“听你鬼扯,休想糊弄我,当我没见识!”路金喆挺直了腰背,下死劲儿握住匕首,在小白脸耳边叫嚣:“你们今天落在我手里,也合该倒霉!燕儿,你去叫人,等我哥子来,扭送到官府!”
裴宛配合她,把脖子送到她手里,可他心知要撑不住身体了,低声道:“对不住了。”
话音一落,裴宛绷不住力气,俯身摊到在她身上,路金喆呆呆地,只觉得胸口一湿,定睛一看,气的要杀人——他吐血了,溅我一胸口!
路金喆刀也握不住了,全是吓得,屁股搓着床板子,连退好几下,身上这人却纹丝不动。
“我……我手没抖!”她张口结舌解释。
刘庆飞奔上前,身影快的叫人瞧不清,一把将床上的小姐连人带被子掳到地上,轻轻扶起裴宛,在他身上不知哪处穴位上连拍几下,裴宛极其痛苦的醒来,咳了几声,一手血沫子。
这边,路金喆不顾身上跌的疼,忙一骨碌爬起,燕儿捞起大衣往她身上一系,和她一起蹬上鞋子,要紧衣裳穿戴好,心里也安了一大半,路金喆手里还攥着匕首,小燕儿要下楼,被她扯住。
“真不是坏人?”
匕首矗立在眼前,刘庆诧异这小姐竟然没跑,也不知是傻还是勇气可嘉。他碍于行藏不得透露,无奈只好讲事实摆道理:“我跟公子遇贼,正赶上他旧伤发作。这不是扁鹊巷麽,以为这二楼是药铺药房,来买点药材。我们若真的是歹人,虽然公子病弱,可凭我,做什么做不成?你们不是好好的?
这话小燕儿认同,这人劲儿太大了。
话里破绽极多,光说买药不去一楼大堂,往库房奔,分明就是做贼行径。但一来她们年纪轻,并不太通事故,二来也是吓狠了,脑子发懵,此刻听他说来,竟然很有道理,附近可不是药房遍地麽,当初路老爹就是为方便倒卖药材,才在这里买了房子。
“燕儿,把灯点上。”
灯点燃了,这屋里行藏可看的分明,衣衫不整的,一身血衣的,半截身子入土的,大家都有点尴尬。
“要什么药,我们去买。”事发至今,总不可能任这两个歹人无缘无故在她闺房里吵闹一宿,路金喆顺着那话头说道,这是她急中生智想出来转圜的法子。
裴宛如今鸠占鹊巢,倚躺在绣床上,他刚吐了血,心里好受些,只是脸越发白的渗人。
他看一眼路金喆,似乎把她心里的算盘看的一清二楚,摇摇头:“你不用去,你的丫鬟和刘庆一起去。”
说罢,冲那个叫刘庆的说了什么,刘庆就跟哈巴狗似的,忙从屋里转了两圈,从手作台子上拿起纸笔,饱蘸了墨,递过去。
那小白脸仍旧倚在她床上,随手捡起一本书垫着,在纸上写字。
写完了把纸递给刘庆,“你和她去,让她指路。”
这里的“她”,自然是刚刚他亲口说的丫鬟小燕儿,而他写的,则是治他病症的药方。
形势比人强,床上的这个虽半死不活,但他身边刘庆当真凶神恶煞,不好招惹,路金喆哪能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