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儿把金瓜子收了,道:“夜深露重,这位公子眼下瞧着着实不方便行动,可要是在这屋歇着,又不成体统,若是不嫌弃,这小楼上还有一个杂室,原是我们小姐做手艺的地方,一到夏天便西晒的很,暂时闲置着,我打扫一番,不若今晚就歇在那?”
刘庆不敢做主,看向床上的少年,尚且孱弱的少年略微斟酌,点头同意。
“谢过小姐大恩,打扫就不必劳烦小燕儿姑娘,在下自己就可以。”刘庆又向路金喆道了谢,然后扶起那少年下床。
期间不甚有些响动,楼下楼梯震颤,银芽半睡半醒,踩着台阶问:“楼上闹耗子呢?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什么味儿?”
小燕儿示意众人别忙,径自走出去,悄声道:“噤声,别吵着二姑娘。这不是晚上吃甜盏儿闹肚子疼嚒,炖个梅仁汤方吃。”
银芽点点头,心说这是二姑娘能干出的事儿。她也不是管家婆,嘱咐一句“大姑娘觉浅,你们小声点折腾”也就走了。
很快刘庆和裴宛就挪步到杂室,这里与小姐的卧房隔着一个花厅,在楼梯的另一侧,里面床榻几案俱全,小燕送过去两床铺盖,一根蜡烛,嘱咐了两句,替他们关上了门。
门里,两个贼人歇息整顿,门外,路金喆在自己屋巴巴的等,只听“咚”的两声,她飞快出门,小燕儿早垫着脚往杂室看。
第8章
主仆两个人打开门,一个举着匕首,一个举着金簪,谨慎的进了杂室。
踢一下,踹一脚,仔细确认俩贼子终于被药翻在地,心落回腔子里,长舒一口气。
路金喆问:“白果儿给的什么药?”
小燕儿掏出包药的纸,只见那纸上细笔勾着几个潦草的蝇头小字:迷魂散,无色无味,入水即溶,服者三两个时辰自可解。
“买药的时候您没瞧见,那大个子跟个夜叉似的,什么话都不能说。也多亏白姑娘聪慧,三言两语就从我的话里找出漏洞,给了我一帖药。”
“你也不笨,我还怕你没去她家药房呢。”
“我那是太了解您,平白无故说什么月亮窄,我想肯定有缘故,逢七嘛,白姑娘坐堂问诊的日子,您从前提过一句,我可不就记住了。”
“行了,别洋洋得意啦,”路金喆瞅瞅这俩人,眼里冒出精光,“全都得绑了,然后交给我哥。”
俩人说干就干,回屋找绑人的绳子,可她屋里哪有麻绳?小燕儿把墙上挂着的斗笠绳子拆了,路金喆找了条披帛。
“走!”
小燕儿说:“我绑那个大个儿,他没点死我。”
路金喆说:“那小白脸归我,好家伙,吐我一身血。”
她俩也不含糊,一人一个,使出死劲儿来把人颠来倒去,双手往后背一缠,系个死疙瘩。
好容易把人束缚住,累出一身汗,路金喆跌坐在地上,也不顾形象,她歪着脑袋打量小白脸,肘了肘小燕儿:“你猜他多大?”
小燕儿脑袋凑过来端详,拿不定主意:“十三四?瞧着脸是真的嫩,个头也不高,不过爷们家凭体格瞧不大清年纪,后头且有的长呢。”
路金喆趁小燕儿不注意,在那人身上摸了一把,她记得他就从腰后掏出把匕首。
摸了摸,还真叫她摸出一样东西,缠在蹀躞带夹层里,是一方长柱形玉章。
印章上刻着反字篆文,看不明白,路金喆回到自己屋里,掏出一盒不用的胭脂,在上面啪的盖了一下,然后随手拿过一本书,印章一扣!
小燕儿也从杂室跟过来,“是什么印?可知道他姓甚名谁?”
“宛宛黄龙,兴德而升。[注①]” 路金喆对着灯,一个字一个字分辨着印章上的字,呢喃出声:“好大的意头……”
小燕儿并没读过多少书,不解其意。
“燕儿,”路金喆忽然出声:“我有不太好的感觉。”
“怎么了?”
路金喆却不发一语,疾步走回杂室,打量那少年两眼,撩起袖子就往他身上摸去。
小燕儿唬了一跳:“姑娘,你这……”
路金喆哪里理她,将这少年颠来倒去摆弄,扯开他袖口、领缘、腰间蹀躞,甚至都靴底都看了,一面翻拣一面着急:“怎么什么都没有?”
“您到底找什么?”
“身份的印记。”路金喆解释:“大凡这世上的人,一身披挂就没有不落下印记的,衣服,手帕,帽子,腰带,靴底儿,都会被手艺人或藏或隐留下名号,就连乔嬷嬷那样鞋袜都自给自足的,也用着‘碧簪阁’的耳坠子。”
路金喆摸着下巴,又道:“托麒哥儿的福,我还见过官样男靴,可他们脚上的也不是。对了,那把金瓜子,快,给我拿来!”
小燕儿赶忙回卧房,拿来给路金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