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齐齐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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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雪销春动草芽生。
皇太子大婚的迎亲队伍浩浩汤汤,牵连十里。后面十率府侍卫警跸,前头缇骑导引,而队伍最前头则是一身红装的大公主裴甯,头戴花翎礼冠,骑在马上英姿飒爽,引得半城女子出来观看。
……
金喆在一片礼乐声中拜别父母,由麒哥儿背上凤轿,再抬头时,那个才熟悉没多久的家就渐行渐远了。
轿子不知走了几拐几停,最后一落时,女官跪在轿前。金喆下轿,隔着纱扇,见到一身郁金衮服的太子。
不知道是不是花眼了,她竟看到他笑了。裴宛轻轻向她一揖,和她一起走向明德宫大殿。
到了内殿同牢席边,女官上前为金喆卸去幜衣,金喆向裴宛行朝拜太子之礼。[注⑦]
裴宛回礼,又叫起。
至此,两人才安坐,相互敬酒,合卺礼成。
……
幄内,小燕儿和其他宫人为金喆卸去礼服,金喆摘了凤冠时咬了下牙。
趁着宫人们整理的时候,小燕儿凑上来悄悄问怎么了,金喆才嘶了一声暗暗道:“好沉呐!”
小燕儿忙给她按了一会儿脖颈。不多时,宫人们使了个眼色,纷纷退下——原来是尚宫导引太子殿下入幄内了。
金喆看着换上燕居服的太子殿下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心里无端一空。
说起来今儿他们也不止打了一个照面,先刚还喝了同心交杯酒呢,只是眼下这会子……
金喆欠着屁股挪出了个地儿,示意他坐,一时半刻竟开不了口。
裴宛却没坐,而是站在她身侧,高高的个子俯下身来,凑到她跟前。
金喆猛地往后一仰,头上却被胡噜了两把,弄得她又羞又臊,还又气。
人家都说大婚当夜那什么什么,临走时那一晚,太太刘氏也把她拉到近前,语焉不详地说了几句。
金喆忽的一恼,撒手推开他——竟然没推动!
她不信邪,坐在床上屁股使着劲儿,怎奈何她手上那片胸膛纹丝不动。
她泄气似的委顿,这什么洞房花烛夜,没有亲小嘴也就罢了,竟和他闹着玩儿起来了,顶牛似的!
裴宛看她娇媚嗔痴,心上开了花,坐过来问她今儿累不累,肚子还饿不饿。
金喆忙不迭点头:“不饿,就是累,尤其凤冠压得我脖子酸疼。唉呦,想想我从前做的那些架子货——”
一双手从她耳后,擦着颊边伸过来。
“是这里嚒?”裴宛手上轻轻使劲儿,揉了揉。
便见她脸上一下子就红了,连耳朵也红红的。
“是……哪儿……是这儿。”
金喆只庆幸这满屋子红喜帐,红蜡烛,希望某人看不清她的红脸蛋。
裴宛却是很认真的在给她揉按着脖颈,肩头。金喆果真在这样熨帖的手法中感受到疲累缓解,一出溜就歪在了他手臂上。
金喆也把裴宛的手臂捞过来,捏一捏,可惜硬邦邦的捏不动——抬头一看,原来是他正憋着一股劲儿撑着呢。
金喆嗔睨他一眼。
这一眼,各自心头多出了许多滋味儿。
他们一个低头一个扬首,不知是谁俯就是谁抬了抬腰——唇息相闻,蜻蜓点水,雁过无痕。
两人倏地一下分开。
好半晌,金喆拿眼偷瞧他,见他正目光深深睇着自己。
裴宛亦见她一副眼饧耳热的模样,不由也心里灼灼。
……
“喆喆,你嫁给我,从此我们结为夫妇。”
“嗯,我知道,‘夙夜恪勤,毋或违命’,父亲出门前都交代我了,我会做好的。”[注⑧]
“不是说这个,”裴宛拉了她一把,她便伏在他肩头。“我是说,从此以后就我和你,只有你,只要你,长相厮守,一辈子。”
金喆转过身来,看着裴宛,那双潼潼的眼珠儿里全是自己的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