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议到这里,就算是无解,商议麒哥儿紧盯着商会那边的消息,看别家怎么料理,路老爹自己也跑门路打探。
刘氏呢,虽嘴上说着舍不得,背地里却也打发陪房媳妇,把亲族友人家适龄的公子哥儿们消息都打探一番,替两个姑娘留意。
……
灯下,路金喆正在给一个薛蛮子凤冠上的金喜鹊掐丝,金线铺了满桌子,手上动作不停,小燕儿在一旁给她递剪子。
大街上不知道谁掐了一声口哨,小燕儿正要起身去关窗,最近天热,原本钉死的窗户又拆开了。
路金喆却倏地停下手,站起来跑到窗边。
八月十七的月亮,依旧很满,挂在天边如银盘。
月亮照着地上人的影儿,拉的长长的,那双清俊的眼睛,也同月亮一样,有光。
第33章
路金喆冲裴宛摇了摇手, 掩饰性的左右看了看,比划了个“上来”的手势。
裴宛在楼下,粉墙外, 极夸张的摆摆手, 那意思该是不上去了。
路金喆仿佛没看见似的, 一个劲儿冲他招手。
裴宛抿唇,使出轻功步子,踩着柳树枝丫, 身子一荡, 攀上墙檐。
裴宛没有进闺房, 反倒是在墙头上捡了个地方坐下,正对着金喆。
这么吹着风, 有点冷, 路金喆回头说了句什么,她的丫鬟小燕儿不情不愿的递过来一件披风,裴宛仔细瞧,正是上回他穿过的那件。
小燕儿服侍金喆穿好披风, 退下去几步,就在落地罩旁边的窗帘前坐着, 大有一副监工的模样。
金喆也不理会她, 坐在窗前的美人靠上, 和裴宛正对着脸。
“你做什么来?”
裴宛向来坦诚直率的眼神难得飘了一下,其实他自己也没琢磨明白,怎么忽巴拉就走进了这个巷子,反正一抬头, 人已经在歪脖柳底下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他不回答问题, 金喆也就别过头, 一样装没听见。
怎么知道?就好像给妞妞吹口哨的那个人不是你似的!
半晌,金喆忽然想起一件事,忙背着身从颈上解下一个红绳,遥遥探出手:“够得着麽?接着。”
裴宛极力伸出手,接过来,绳子还带着对方的体温,烫的仿佛让人抓不住。
他伸出手,就着屋里漏出的灯光细细打量。
红绳上挂着一枚极漂亮的压胜钱[注①],海晏河清的制式,两面都篆着文,一面写着大字:“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注②],一面写着小字:“敬德十四年敕造”。
他看着这枚压胜钱,有点摸不着头绪:“这是内造压胜钱,一般都是吉年才会造,数量少得很,民间难得一见。敬德十四年,是……”
裴宛一刹那明了:“是我被敕封为太子的那一年,我记得当时铸钱司只造了一百多枚压胜钱祈福,一出炉就被宗室抢没了,连我都没见过这钱的样子,没想到你竟然有一枚。”
“麒哥儿辗转换来的,”金喆很是自得,道:“你上回不是问我,怎么光凭一个名字就能知道你是谁麽?”
裴宛不说话,那神情分明是叫她别卖关子。
路金喆带着一股子不干心的忿忿:“寻常老百姓哪里会记得太子的名讳,还不是因为我名字里原本也有一个宛字。偏敬德十四年,您老登了皇榜,叫天下人都得避您的讳!我呀,打那时候起就改名叫‘路金喆’了。我哥哥说,这枚压胜钱是你发的,买走我一个名。”
裴宛把这枚压胜钱握在手上摩挲,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情味来,十三年头一遭,嘴巴却不饶人:“唷,你也是好打发,这么个不能花的大钱就把你哄骗了?”
路金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那是想着你也叫宛宛,算了!让给你了!”
裴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我谢谢你……那你以前叫路金宛呗?”
路金宛呗!金碗呗!呗谁呢?
路金喆手里没趁手的东西打他,又够不着,急的把手腕上金钏撸下来,一把掷过去!
没打着他,裴宛倒勾着手,堪堪勾住金钏子。
路金喆下巴一仰,伸出手来:“给我。”
裴宛瞧了瞧这墙檐和小窗的距离,他要接个东西,够够手的事儿,可要想让她能接住什么,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