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泓书之所以那么说,就是为了得到皇帝这一句担保,他当然不敢让太子试药,当下心里大石落定,欣然道:“老臣遵旨!”
医治心疾的新方一时半刻研制不出来,但太子殿下的食疗单子总也是能当场开出来的,白泓书同侍童低低讨论一阵,只见那侍童皓腕轻起,执笔将新的膳食单一蹴而就。
白泓书看了看,确认无误,呈给侍候在侧的隆德海,隆德海转呈给皇帝。
众人又议了一阵病情,敬德皇帝才让白老一行二人退下,独留下了太子。
他此次召裴宛回来,一来是会诊,二来,也是听听他当前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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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殿里只有他们父子以及近臣隆德海,裴宛从衣襟里掏出一本奏折,这是他连夜写的案情节略,将浣州当前局势、通判刘长生贪污、州牧薛乓泽受贿、浣州商会加耗之事一条一条写了。
敬德皇帝仔细将那节略读完,“啪”的扔在桌案上,怒道:“好呀,好呀,这可真的是朕的好州官!吃里扒外,沆瀣一气!”
裴宛犹嫌不够乱似的,又从腰间摸出一件物什:“父皇,儿臣底下的人在藩军里查到了这个。”
一面腰牌,正面:敕造抚北军;反面:关防倌字。
敬德皇帝于政事上再疏懒,也对这腰牌熟悉的不得了,当下疑惑的看向小儿子。
“八月十五那一晚,儿臣也在宫中,混入在护军里。发现这行宫中的戍卫,有缇骑、有藩军、有浣州城防和皂吏,才多大一点儿的行宫,就搅和着四股人,布防上有诸多辖制,处处都有漏洞,而且儿臣发现,行宫里已经混入了第五股人。”
敬德皇帝拧眉:“抚北倌军?”
裴宛点点头:“是的,所以儿臣斗胆,恳请父皇重编日新园戍卫,即便缇骑是咱们的人,也该肃清彻查一番。”
他见父皇面上不动声色的“唔”了一声,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又道:“这事儿不宜张扬,您交给隆叔一个人去办最好不过。”
敬德皇帝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你是查到了什么?”
他的太子一向知礼,从不干涉他的政见的。
裴宛笑了笑,摇摇头:“现下证据不足,儿臣不敢擅自论谁的罪,还请父皇再给儿臣些时日,定查证分明。”
敬德皇帝没吱声,又把那本节略拿在手里翻看,沉默。
“外头都传朕是个荒淫无度的皇帝?”半晌,御座上的敬德皇帝才开口。
裴宛欲言又止。
敬德皇帝怒道:“你照实说!甭替谁遮掩!”
年轻的储君面对暴怒的帝王,并不畏惧,反而镇定自若,十分谦和,“父皇德行昭彰,泽被万世,民间多有美誉。至于那点子话,都是有心之人的惑乱之语,父皇切不可放在心上。”
敬德皇帝支颐,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小儿子,这是他的嫡子,又是帝国的储君,大臣们这么奉承他的?未来的中兴之主……
敬德皇帝压下心里的百般滋味,和缓的笑道:“你刚到此间也不过一旬,能交出这份节略已经是好的了,紧着去办案罢,不过有一条,你且记着,凡有惑乱犯上者,无论出身,一律严惩不贷!”
“儿臣明白!”
“唔,长远不见,三哥儿好似长高了些。”
议完正经事,敬德皇帝聊起家常来,同隆德海笑道:“先刚那小童,是泓书的衣钵,他嫡亲的孙女儿,我们三哥儿打量她好几眼?”又问裴宛:“怎么的,你同她相识?”
裴宛摇摇头,他连那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呢。
浣州官场探查这么深,认识一两个贵女,不是情理之中嘛,敬德皇帝见他确实一脸毫无动容,犹不信,转眼一瞧隆德海,却见他挤眉弄眼似有话说,忙肃容瞪了他一眼:“你眼睛里长虱子了?”
隆德海哈着腰,提醒道:“陛下,浣州薛乓泽之女求觐见,已经在偏殿里跪了大半个时辰了。”
“唔,倒是把她忘了……薛乓泽之女,怎么忽巴拉来觐见?”
隆德海小心翼翼回道:“她是为采选秀女一事觐见的,因无诏令,原是在宫门上被拦住了,是二殿下放了她们进来。”
敬德皇帝眼瞧着脸色沉了下来。
隆德海一贯是皇帝肚里的虫儿,自然知道薛氏女此番举措大大犯了忌讳。
裴宛从旁道:“选女?这等子虚乌有的事怎可当正经条陈来觐见?父皇日理万机,岂有闲暇,不若撵出去!”
然而敬德皇帝却叹了口气,缓和了情绪:“罢了罢了,她一个女孩儿家,能来行宫面圣想必是鼓起一番勇气,朕先听听她有什么话说罢……家里人陪着来的?”
隆德海忙道 :“回陛下,并无家人陪同,却有一个平民小丫头陪着——”
裴宛挺直背脊,看了隆德海一眼。
隆德海话头打了个岔:“城西‘南北杂货铺’掌柜膝下庶女,大名叫路金喆,年十三,并无觐见事由,纯粹是陪同薛氏女进宫而已——陛下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