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碗良缘——裴千羽
时间:2022-03-09 08:55:42

  ……

  裴宛告退出来时,庑廊底下候着的隆德海赶上来:“雨大了,臣给殿下加一件蓑衣罢。”

  “用不着呢,隆叔,我嫌沉。”

  “那臣送您出宫。”

  裴宛叹了口气,轻轻颔首,“雨大路滑,就送到丹陛下罢。”

  隆德海替裴宛打着伞,伞边尽往他这边斜,下了丹陛,仍旧一路送到宫门口。

  “这雨一连下了好几天,江南到底与咱们北境不同,这时节若是在京师,恐怕早就秋风掀起满地黄沙。”

  裴宛心里估摸着隆德海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因而漫应一声,雨嘣嘣的打在伞面上,他心里有事,压根没听清。

  “等殿下一回京,转眼就是九月下旬,朝晖馆的柿子正该红透了!”

  朝晖馆是大靖朝皇子居所,裴宛受封前一直长住在那里,伺候他的老人都知道他小时候一到秋天就惦记庭前那棵柿子树。

  裴宛倏地一下停住脚步,日新园广场寂静无外人,显得雨声更大了。

  “殿下?”

  “罢了,隆叔,这里只有咱们两个,就甭打哑谜了。您老不开口,就由我先问罢——当时圣驾路过闵州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隆德海看着这个已经长到他肩膀高的少年,早已沉稳的不见当年骑在树上偷柿子的那股孩气了,现在他是王朝的储君。

  “殿下,臣只能说,无事发生,坊间那些腌臜流言,都是奸佞小人的把戏,当不得真的。”

  “这个自然,我也查到了些……周家小姐没有自尽?”

  隆德海嗖嗖嗓子,欲言又止,终究只是摇了摇头。

  裴宛拨了拨伞柄,使桐油纸伞完全罩在对方身上,起步子轻轻迈走进雨中,不由得想着:原来江南一行果真是父皇对我兄弟二人的考验,可怜的二哥,呵……

  闵州那日的事情有鬼,皇帝已然察觉,但仍旧将计就计,又放出周嗣音自尽的谣言,亦坐看选女流言沸反盈天,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看看谁是御驾南巡时真正的“鬼”。

  如今那只鬼已经傻傻的自投罗网——可是,到底是谁滋养了鬼?

  少年一步一步走向风雨,瘦削的背脊很快被淋湿,随后他的侍卫解开肩上蓑衣,罩上他,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宫门后。

  ……

  九月初三,天光乍晴。

  一大早,李仁卿就带着一溜儿手下官员来到州府大牢,接应从行宫南苑转移过来的重囚犯——前二皇子裴宣。

  这是爆碳一样的烫手山芋,满州府除了这位观察使,大约再没有一个官吏想要沾手的,因此都本着速办速决的心稳妥的把人送过来,李仁卿撩了撩袖子,亲自去监车里提人。

  “嘿,本官给二殿下请安啦,昨儿睡得可好?”

  监车里,裴宣的头发稻草一样杵着,眼下两痕乌青,下巴颏新生了一溜儿胡茬,怎么看都像是在回答“没睡好”。

  这大约是这位龙子凤孙头一次落到如此境地,若不是他们自小还算相熟,李仁卿走近了,都不敢与之相认。

  “这帮该死的奴才,还没有画押定罪,怎么就把好好的皇亲贵胄当乱臣贼子来作践啦!二公子,您慢些下来,我扶着您!”

  裴宣这几日如坠梦中似的,脑子里全是那枚金印叩在圣旨上那一瞬的回忆,听了李仁卿的话,竟不疑有他,动了动骨头,伸出手走出来。

  怎奈他从监车里落地站定,李仁卿当即挥挥手,两个城防举着枷就把他铐起来。

  裴宣霎时清醒,嘶哑着怒喝:“你……李仁卿!放肆!你怎么敢?”

  李仁卿露出一张笑脸,做了个揖:“二公子先别脑,微臣是奉陛下口谕办事,上谕:‘着李仁卿好好枷枷他’,昨晚上才传到鄙府的——来啊,带走,进号!”

  就这么着,日新园宫变头号罪魁便落入浣州州府的大牢,在旁的官员们无不唏嘘,瞧这位观察使兴头头的样子,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要清算宣党了,试问在座各位,有谁能担保跟这位从前威名煊赫的二殿下无甚瓜葛呢?

  都尽早为自己打算罢!

  人群倏地散了。

  *

  发生在行宫禁苑里的事,甚少传到民间,尤其是山南村,这一回连大榕树底下说书的耆老都三缄其口,寻常百姓只觉近日城防越发严格,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日子还是照过不误。

  但路金喆敏感地察觉到,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且对路家影响不小。

  自打昨日起,哥哥就再也没露过面,到了晚间,人仍未归。

  路金喆坐不下去,跑去前院书房,寻他小厮,小厮也不见,她心里越发慌乱起来,饭也没吃几口,干坐着等到后半夜,只听见前院响起马鸣,正歪在桌案旁打盹呢,倏地一醒神:是爹爹回来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