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枯木又逢春——云胡一喜
时间:2022-03-09 08:58:08

“我是哑巴不打紧,太子妃不能是哑巴。”柳织盈轻声道。
“盈盈!”她怎么就生下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女儿啊!
“我和你爹给你铺了这么多路,就为了让你成为太子妃,我们也能沾点你的光,柳家也能指着你光耀门楣!”
“母亲,”柳织盈抬眸看着她,“您的女儿当不了太子妃。”
她不想入宫,也不想当太子妃。
柳夫人急了:“胡说!我金岭花的女儿生来就是要当太子妃的!”
她疾步踱到柳织盈面前,手紧掐住柳织盈的胳膊,眼不眨地看着她:“盈盈,你就是要当太子妃的,除了你,没有人能配得上太子殿下,为了你爹,为了我,也为了柳家,你必须当上太子妃。”
柳织盈被她掐得眉头轻蹙,眸露潋滟:“母亲,那我呢?”
金岭花红着眼:“我的傻女儿,这也是为了你自己啊,你要是当上了太子妃,日后你就是奕国的王后了,”她蹙着眉,“盈盈,你记住,你是柳家唯一的嫡女,你要为柳家付出,等你成了太子妃,我们柳家就不会被人看扁,也不会再有人嘲笑我们柳家是小门小户。”
要不是沾了王上的光,他们柳家哪能在虞城呆下去啊。
柳织盈轻闭上眼,她明白了,她生来就是为柳家而活,为了柳家,她要拼命去争太子妃的位子。
柳夫人紧握住柳织盈的手:“盈盈,你就是太子妃,你一定要成为太子妃。”
柳织盈没有应声。
柳夫人拔下自个儿发髻上的珠钗,将珠钗插进柳织盈的发髻上,捧着她的脸细细端量一番,夸赞道,“没有人比我的女儿更适合戴上金钗珠翠,更适合做太子妃。”
金岭花眼里闪着泪,抬手轻捻去柳织盈脸上的泪,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盈盈,你千万别让爹和娘失望啊……”
夜深了,小丹拿了条精绣的帔子披在小姐肩上。
夫人走后,小姐就一直坐在梳妆镜前,不曾挪过身子。
“小姐,歇息吧,”她轻声道,“你眼睛都熬红了。”
“我睡不着。”柳织盈手轻攥着肩上的帔子。
“小丹陪着你。”小丹轻覆上柳织盈冰冷的手背,想把她的手捂热些。
柳织盈温柔一笑:“我没事,你去歇下吧。”
小丹想了想,走到床榻前,趴下身,从榻底下拿出一个小木匣。
小木匣是小姐在摊铺上相中的,匣里面是小姐这几日抽出时间绣制的丝绢。
她知道,小姐一点都不想当太子妃,小姐对太子殿下没有一点心思。
小姐心里真正念着的,另有其人。
 
天刚亮,沈府里的下人就开始清扫院落,擦拭灯盏、打水浇木。
管事的嬷嬷一个没看紧,就有人开始偷懒。
三俩下人围在一块,互通消息——
“昨晚上,公子回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有人亲眼看到石豆被公子赶出院里,石豆现在还睡在后厨呢。”
有人抻长脖子:“公子为什么发火啊?”
问到点上了!
一丫鬟手握着扫帚,给另外的人使眼色,防着管事的嬷嬷。
管事的嬷嬷最爱告状,要让她知道了,她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其中一丫鬟急了,扯了扯她的袖子:“快说说,到底怎么了?”
围在一块八卦的人急切想知道昨晚上到底怎么了?
听前院守着的姐妹说,素日话不多说半句的公子,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公子虽冷着一张脸,但也不是喜怒无常的人啊。
一丫鬟环顾四周,用手挡住嘴巴,小声道:“听说,是因为歌钦小姐的亲事。”“亲事?”众人惊讶。
“我亲耳所闻。”一小丫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咳咳。 ”梧桐故意咳嗽了几声,围在一块的人顿时散开。
方才还在八卦的丫鬟一瞬噤声,一众人向沈歌钦行礼后,立马散开,各做各事。
梧桐垮着脸,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她们不好好打扫,竟在背后说小姐和公子的不是,真是胆子大了。
“小姐。”梧桐看向沈歌钦,只要小姐一句话,她就去好好说说她们。
“走吧。”沈歌钦说道。
“小姐。”梧桐小脸皱成一团,小姐可真沉得住气。
沈歌钦看向梧桐手里包好的一支箭:“你先出府,将这件事办了。”
梧桐顿悟,她被气到忘了小姐交代的事了。
太子殿下送给小姐的箭,要尽快还回去。
 
第15章 第十四颗枣
 
骁羽营的营帐内,坐满了人。
坐在上方的太子殿下冷着一张脸,底下的将士皆不敢出声。
近日,他们带兵野练,丝毫不敢懈怠,所有士兵卯足了劲训练,就为了不给骁羽营丢脸,更不想让大皇子带领的猛虎营给比下去了。
一将士忍不下去了,径自开口:“太子殿下,大皇子那头的猛虎营可都有动作了,咱们骁羽营可不能落在他们后头,”说着,激动起身,“咱将士可是跟定你了,咱骁羽营对上猛虎营,那绝对不能被压一头啊。”
一人说话了,其余人点头附声道。
“是啊,都知道猛虎营与骁羽营乃是一线精兵,王上可都是时刻瞧着呐,就看这次野练之行,是猛虎营赢还是骁羽营赢。”
“……对对,王将领说得是。”
姜威手握着剑柄,忍不住偷瞄着一语未发的太子殿下,任由底下将士你言我一语,殿下都不说一句话。
他也不知道殿下是怎么了,这两日,殿下总心不在焉。
姜威看向底下的将士,已经有人争执起来了,再这样闹下去,在营内大打出手也不是没可能。
“你们先回各自营内休息,待殿下想好法子,自然会传你们的。”姜威总结发言。
底下的将士面面相觑,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理了理身上的盔甲,掀开营帐各自离开。
待人走完后,姜威松了口气。
方才那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和殿下,空气逼仄,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姜威摘下盔帽,手握着剑柄席地而坐:“殿下,你在想什么呢?”说着,他胳膊肘搭在桌上,定定地看着殿下,“大皇子那边可已经有动作了,王将领说得对啊,我们骁羽营可是闻名天下,绝不能被初出茅庐的猛虎营给压下了。”
见殿下不说话,姜威急了,脸皱在一起:“殿下,王上可是在注意我们这两个营了,这次野练,说不定就是王上的意思,谁能赢,尤为关键。”
“谁输谁赢,又能怎样,”萧芫煊轻抚着箭矢,“又不是抵御外敌,赢了也没多光彩。”
姜威挠了挠头,殿下说得有道理。
“这次野练之行,大哥那边的动作比我们都快,”萧芫煊抬眸,“看来,是在我们营内安插了一颗棋子。”
萧芫煊说得云淡风轻,姜威却急得站起身,拔出剑:“我们营内竟然有大皇子的内应?”
别让他知道是谁,否则他绝不饶恕。
“别打草惊蛇。”萧芫煊示意他小点声,现在还不知道大哥的内应是谁,他们必须得万分小心,待那人露出马脚,一举抓获。
姜威后知后觉地抿紧唇,点头如捣蒜,还是殿下英明。
姜威忽地看向殿下手攥着的箭矢,他突然明白了,殿下是因沈小姐而心烦意乱。
这支箭是殿下最爱的一种箭式,就连箭矢都是殿下最为喜欢的式样,围猎骑射,殿下都用这种箭矢,才用得顺手。
殿下将这箭送给沈小姐,也是用了心思的,可沈小姐为什么会将箭还回来呢?
“殿下,属下虽没心爱的姑娘,但也是略懂姑娘家心思的,”姜威深吸一口气,“属下觉得,殿下的心思难懂啊,毕竟姑娘家都喜欢簪花珠翠什么的,殿下这尊贵的身份,就送一支平平无奇的箭,着实是……”
姜威一看到萧芫煊难看的脸色,求生欲就上来了:“殿下,属下不是说你这支箭平平无奇,这支箭样式极好,用得极其顺手,做工也是一流……”
“行了。”萧芫煊听不下去了,径自打断他的话。
姜威闭紧嘴巴,不作声了。
萧芫煊轻叹一声气:“她那么聪明,怎会不懂?”他盯着手中的箭矢,轻声道,“她是在避我罢了……”
 
一晃眼,到了她和江怿尘约见面的日子了。
沈歌钦正坐在梳妆镜前,一袭藕荷色的贴身绸缎衣衫,将她的身段衬得玲珑有致。
梧桐将精致的簪花插进沈歌钦的发髻中,又在发髻下别了几朵绒花稍作点缀,望着镜中的小姐,梧桐忍不住赞叹:“小姐真真是二八佳人,我瞧着,虞城中没人比我家小姐好看了。”
沈歌钦抬手,轻捏了捏耳朵上的翠玉耳坠子,轻扯了扯嘴角:“梧桐,你又在哄我开心。”
梧桐晃了晃脑袋:“小姐,梧桐说得都是实话,在梧桐心里,小姐是虞城第一的美人儿,就算没有华服傍身,簪花相衬,小姐也美。”
沈歌钦看着镜中的自己,眸中无光,只有这满发髻的簪花能让人一眼就晓得她的身份。
“梧桐,我今日这打扮还成吗?”
梧桐仔细地瞧,笃定点头:“小姐今日这一身,美得很!”
“那便好了。”沈歌钦轻声道。
和江怿尘见面的人,须得是一眼就能看出身份的人才是,这样,才不会丢了沈府的颜面。
梧桐听不明白小姐这句话的意思。
小姐虽只是沈府远亲之女,但小姐很小就来了沈府,不是沈府嫡女,却有着沈府嫡女的待遇。
到时小姐出阁,沈老夫人也不会薄待了小姐。
须臾,天边忽地滚过一记闷雷,豆大的雨滴突然砸下。
梧桐站在门口,探出身,这雨瞧着一时半会停不了啊。
今日,小姐要和江家嫡公子见面,老天偏偏这个时候下雨!真是天公不作美。
梧桐拧眉叉腰,抬头看着天:“老天爷,你下雨也不看看日子,今日哪能下雨啊!”
话音刚落,一记闪电忽闪掠过,吓得梧桐连忙转身跑进屋里。
“小姐,太吓人了。”梧桐委屈地看向沈歌钦,才发现沈歌钦愣愣地看着屋外,根本没瞧见她方才的囧样。
沈歌钦凝眸盯着屋外被风吹歪的树,轻喃着:“老天也知我的心思么。”
她无心去赴约,也无心这门亲事。
梧桐走近,轻喊着沈歌钦:“小姐。”
见沈歌钦没有应,梧桐又喊了一声:“小姐。”
沈歌钦回过神,抬手轻抹去眼角的湿润:“梧桐,你刚说什么?”
“小姐,我说,樊姨娘出来了。”梧桐又说了一遍。
她今中午听其他人说的,本来一回来就想告诉小姐,谁知忙忘了,刚才想起来,就马上告诉小姐了。
她实在不懂,说好禁足月余呢,怎么那么快就放出来了?要是她对小姐心怀怨意,故意来挑事,那怎么办?
“要是樊姨娘又故意来找小姐麻烦怎么办呐。”梧桐急得脸皱成一团。
今儿本来是个好日子,不该提樊姨娘的,但她又忍不住不去想这件事。
“樊姨娘能出来,也是老夫人心软,看在乐漪的面子上,她刚回来,不敢闹出什么事,定会消停几日。”
“小姐说得有道理。”梧桐点头。
沈歌钦站起身,该来的躲不了,她和江怿尘这一面早晚都是要见的。
“梧桐,拿伞去。”
“小姐,现在就去吗?”梧桐看了看屋外,这雨势还大着呢。
“嗯,早点去,早点回。”沈歌钦说道。
“都去了,可不能早点回,”梧桐脸上堆着笑,“今儿真是个好日子。”
梧桐边说边从袖里摸出一个小绣包:“今儿个正好是乞巧节,小姐,你和江家嫡公子一定会是一段好姻缘。”
“这是梧桐给你准备的小绣包,”梧桐解开小绣包的五彩绳,从绣包里面拿出一张小纸符,“这绣包里面啊,是从月老庙那祈来的姻缘符,很灵的。”
梧桐将五彩绳重新系上,塞到沈歌钦手里:“小姐,你带着这个,就会遇见你的良人。”
那良人定是江府的嫡公子了!梧桐确信!
那日在诗宴,她就觉得小姐与江家嫡公子般配得很,样貌才情皆出众,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雨势渐小,石豆急匆匆跑进院里,一脚踩中一个水洼,裤腿上都溅上了水。
石豆急刹住步子,站在屋门口,顺顺气,才敲门:“公子。”
石豆侧耳听见里头的动静,推门进去。
沈珂祈正聚精会神地写字,连头都没抬一下。
石豆欲言又止,径自走到窗前,手指轻勾住窗棂,将窗关小些,免得雨飘进来。
“什么事?”沈珂祈笔尖重重点在纸上,勾勒诗词雏形。
闻声,石豆转过身:“公子,我方才看小姐出府了。”
沈珂祈手上的动作一顿。
石豆继续说道:“小姐和沈家那嫡公子好像就是今日见面,”顿了顿,蓦地想起来,“对了,今儿个还是乞巧节,公子,你说巧不巧?”
沈珂祈手劲一大,笔拦腰成了两截,把石豆都看懵了。
石豆结巴道:“公子,你的笔……”
沈珂祈将断了的笔往地上一扔,脸色一沉:“这一批的笔做工太差,以后别从这铺子买了。”
石豆缩了缩脖子,应声:“是,公子。”
周遭静得像一潭水,没有一丝涟漪。
石豆忍不住开口:“公子,你真不管小姐了?”
江家嫡公子身世、样貌挑不出一处毛病,小姐和江家嫡公子样貌上也是般配。
虽说今日只是相约见面,但他总觉得这门亲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公子,你真就让小姐去见江家那嫡公子啦?”石豆没注意到沈珂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仍继续追问。
沈珂祈抿紧唇,猛地抬头,直勾勾盯向石豆:“让你去查的事到底查的如何?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说着,将桌上的纸尽数揉皱,往地上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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