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应声道。
“他……”沈歌钦忽地收声。
“他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沈珂祈看着她,他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沈珂祈往她那靠近些,怕她再追问,忽地开口:“过来,我帮你擦药。”
沈歌钦被他这一句弄得心慌意乱。
“梧桐给我擦药就行了。”沈歌钦伸手去拿他手里的药膏瓷瓶,谁知沈珂祈一避,她扑了个空。
“我来。”他的语气不容拒绝,说着,打开膏药瓷瓶,用指尖轻沾了药膏,看向缩在床头的沈歌钦,眼神示意她靠近些。
沈歌钦脑子都不会转了,听话乖巧地往前挪了挪。
他将药膏轻抹在她的脸上,被涂抹的伤痕处一瞬清凉,但她的耳朵却好似要烧起来了。
他离得近,她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声。
“沈珂祈。”
“别说话。”他打断她的话,他很认真地在给她涂抹,手印子遍布的每个地方,他都仔细地涂抹。
姑娘家,哪儿都不能留下疤痕。
“头抬起来。”沈珂祈道。
她脖上的掐痕那么重,不好好涂抹,伤痕不容易消下去。
沈歌钦微抬起头,一直在告诉自己,他就是帮她涂抹个药膏,她不能胡思乱想。
可他沾了药膏的指腹轻碰到她的脖颈后,她整个人像被电击中了似的,根本冷静不下来。
沈歌钦蓦地抓住他的手:“我自己涂。”
沈珂祈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淡淡开口:“你在乱想什么?”
就这么被他戳开了她内心的想法,她只得嘴硬:“我没想什么,我怕痒。”她忽地想出一个借口,顺势夺过他手里的药膏瓷瓶。
“我会自己涂,你回去吧。”沈歌钦盯着他的影子。
夜深了,他在她屋里头,不合规矩。
沈珂祈也不多说什么了,他佯装镇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做不到,心如止水。
夜已深,虞城闭了灯,各家各户也灭了灯。
有人拉着一车的苞米朝城门走,和守城门的士兵打了个招呼,就出了城。
要不是早打点好了守城门的士兵,士兵不会这么容易放行。
离城一里地后,拉车的人才出声问:“冗哥,咱们这叫,运尸出城吧。”
周冗摘下竹帽,嘴里叼着一根草,看了眼车上的麻袋:“大北,人没死,不能叫尸体,咱们这么做,顶多算是,见死不救。”
大北点头,冗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冗哥,刚才那守城门的小兵问我这麻袋里装什么不能装的东西,我小心脏都吓得要蹦出来。”
“你就直说,”周冗瞅准装王仄的麻袋,又捶了一拳,一语双关,“麻袋里装的不是个东西。”
周冗伸了个拦腰:“把他丢去尸葬岗后,我请你去雪月楼听曲儿。”
一听去雪月楼听曲儿,大北顿时干劲十足:“好咧!”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更新!
第23章 第二十二颗枣
翌日,江铎路过江怿尘的院门,就瞧见了院门两边各站着一名壮汉。
上回他没有和沈歌钦见面,惹恼了父亲,所以把他找回来后,就将他关在了屋里,让他在屋里好好反思,还找了人盯紧他,生怕他再逃跑。
父亲这么做,美曰其名是为了保护江怿尘,实则是看守他,免得他再做出有失江家颜面的事来。
须臾,江铎身边的下人未泗跑过来,看了眼看守嫡公子的人,凑近公子小声说道:“公子,得到消息,太子一大早前去柳家了。”
江铎轻皱着眉,若有所思。
昨夜,太子未曾出过殿,不去参宴就是不想和柳家的人碰上面,怎的一早,就前往柳家了?
他不想柳织盈成为太子妃,也不想江怿尘搭上沈府,所以故意放出沈歌钦和江怿尘见面的消息,就是让太子亲自毁了他和柳织盈的亲事,还让太子断了江怿尘和沈歌钦的可能,一石二鸟。
柳家背后有万贵妃这颗大树,自然不能小觑柳家,要是柳家能助他一臂之力,那他也能争一争江家。
他是庶长子,自然比不上嫡子身份的江怿尘,要是江怿尘和沈歌钦成了,那江怿尘背后就有沈府当做靠山了。
所以,他绝不能让柳织盈当上太子妃,也绝不能让江怿尘和沈歌钦好上。
柳家
柳织盈坐在梳妆镜前,定定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小丹怀里抱了好几件新衣衫进屋,直接开口:“小姐,这都是夫人给你挑的衣服,你看看喜欢哪一件?”
“我都不喜欢。”柳织盈起身,朝屋外走去,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就被母亲派来的嬷嬷拦住。
“小姐,太子殿下待会就要来府上了,夫人特命老奴,来给小姐梳洗打扮。”说着,硬拽着柳织盈回屋。
“松开。”柳织盈冷着脸,想要挣开她们的钳制,但力气不敌她们。
她们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在母亲还未嫁进柳家前,就在母亲身边伺候了,她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念着情分,也念在她们年纪大了,不愿将怒火撒在她们身上。
“嬷嬷。”柳织盈声音一大,李嬷嬷和王嬷嬷倏地停下来了。
正僵持着,小丹立马放下手里的衣服,跑上去,挽住小姐的胳膊,对着嬷嬷说:“李嬷嬷,王嬷嬷,我来就好了。”
李嬷嬷和王嬷嬷对视一眼,她们也不想这样的,但夫人的吩咐,她们也不能不听。
小丹不动声色地掰开嬷嬷的手:“嬷嬷,你们放心,小姐这儿有我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嬷嬷也不好意思硬挤进屋了。
李嬷嬷开口:“小姐,夫人也是为你好啊。”说完,又和小丹交代了些事,带着王嬷嬷识趣退下了。
目送她们离开,小丹立刻将屋门锁了,拉着小姐先坐下:“小姐,你知道夫人性子的,可不能和夫人拗着来,”小丹给小姐沏了一杯水,递到小姐面前,“来,小姐,喝口水。”
昨夜入宫赴宴,太子殿下没来,夫人心里别提多不痛快呢,出了宫后,一路上都黑着脸,没给小姐一点好脸色,时不时说小姐几句,句句带着刺,随行的下人全都听见了。
今早一听到太子殿下要来府上,夫人脸都要笑开花了,和昨夜判若两人,立即命下人将府里打扫干净来迎接太子。
小丹将新衣衫重新理了理,瞄了眼小姐,试探开口:“小姐,这新衣衫你还换吗?”
这些新衣衫都是夫人精心为小姐挑选的,为的就是小姐重新梳妆打扮,以最好的样貌去迎接太子殿下。
柳织盈手端着瓷杯,淡淡道:“不换。”
她侧身听着府里的动静,太子殿下要来府里,母亲恨不得将家里的摆件全换成新的,这大阵势,全虞城都要知道了。
倏忽,屋外有动静。
小丹耳尖:“小姐,外头有动静,”她往屋门处走了两步,猜测道,“不会是夫人亲自来催小姐了吧?”
话音还没落,一抹身影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小丹下意识大叫一声,柳织盈反应过来,忙跑过去捂住小丹的嘴:“小丹。”
小丹拉住小姐的手,才觉着安心,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瞧清翻窗进来的人是江铎后,倏忽松了口气。
院外候着的嬷嬷听见动静,着急跑来,发现屋门在里头锁了。
李嬷嬷着急拍门:“小姐,小姐,没事吧!”
王嬷嬷耳朵贴着门,没听见什么声音,急得捋起衣袖,准备硬闯进来。
江铎和柳织盈交换了个眼神,让小丹出去将她们打发。
江铎没有一点犹豫,直接拉着柳织盈躲在木屏风后头。
小丹后仰着脖子,确认小姐和江公子躲好后,才打开门。
李嬷嬷和王嬷嬷一使力,差点撞上开门的小丹。
小丹往后一避:“李嬷嬷,王嬷嬷,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李嬷嬷往里面瞧:“有什么事吗?”
小丹肉眼可见地紧张,见李嬷嬷想进屋,赶忙张开手臂,顺势推着她们往外走,“没什么事,在府里能有什么事啊,”见她们一脸不信,她憨笑一声,“方才那一声是我喊的,我看见夫人给小姐挑的新衣服,突然很激动。”
王嬷嬷皱眉,忍不住训一声:“丹丫头,咱们是伺候主子的人,可不兴咋咋呼呼的,”说着,伸手点了一下小丹的额头,“特别是你,你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没出阁前,还能忍着你这性子,日后小姐出阁了,陪在她身边的人,只有你,你应当事事都帮衬着小姐,知道吗?”
小丹应声,小嘴如抹了蜜似的:“知道了,嬷嬷,我会好好向嬷嬷学习的,嬷嬷帮着夫人打理府里的事,什么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小丹佩服。”
嬷嬷被夸得心花怒放,暂时忘记了她们方才恨不得硬闯进小姐屋里的原因了。
小丹顺势一手挽着一位嬷嬷,边夸她们边引着她们出了院子。
屋里头,柳织盈和江铎躲在屏风后头。
柳织盈连气都不敢喘,生怕小丹搞不定李嬷嬷和王嬷嬷。
李嬷嬷和王嬷嬷是母亲身边的人,虽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也甚是疼爱,但她们最听母亲的命令,要是她们发现了江铎在她屋里,定会去向母亲告状,到时再生了是非,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的。
柳织盈整颗心都提着,仔细地听外头的动静,等到小丹和嬷嬷的说话声渐渐远了,她才轻吐一口气。
“你……”柳织盈刚想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偷摸摸地翻窗进来,一转头,他的整张脸就放大在她的眼前。
他一对浓密的剑眉下,是一双能摄人心魄的眼,高挺的鼻梁,厚薄正好的嘴唇,正是折子戏里所说的俊秀男子。
此时的他,和她一块躲在屏风后头,因为他个儿高,得配合屏风的高度,所以得弯着腰。
屏风小而窄,他们靠得很近,她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脸上不由染上淡淡的红晕。
江铎感受到她炙热的目光,唇角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柳织盈忙敛回目光:“她们走了。”说着,低头看见他扼住她手腕的手,忙抽了出来。
他站直身子,缩回僵在半空中的手。
柳织盈不敢抬头迎上他的眼神,准备掠过他:“我先去关门。”她真怕她们忽地折返回来。
江铎以身拦住她的去路,定定地盯着她扑簌的睫毛。
“太子要来。”他开门见山。
柳织盈细眉一动,抬眸:“你知道?”
“嗯。”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过来?”他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
虽说他不该不顾礼数,偷摸翻窗进她的屋里,但他这么做,是心里在意她。
柳织盈垂眸,脸上挂着笑意,开口:“太子和我,都不会接受这桩姻亲,”她伸手轻拉住他的衣袖,“我心里,只藏着一个人,这个人,是眼前人。”
江铎的心忽地猛跳,他不明白,这种感觉。
他自小就与生母分离,父亲对他不闻不顾,正夫人视他为眼中钉,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嫡出的江怿尘,他的心中只有家业,根本不明白心里有一个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的心变得很奇怪。
江铎喉结上下轻滚了滚:“我……”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她的话。
外头忽地亮起小丹的大嗓门,打断了江铎要说的话。
“小姐,夫人来啦!夫人还备了好些好东西呢!”
柳织盈探头,心里慌了,小丹这是在她信号呢。
柳织盈将江铎往外推:“快,别让我阿娘发现了。”
母亲一门心思要她入宫当太子妃,要是让她察觉到她和江铎的事,按母亲那性子,非得跑到江家撒泼不可。
现在还不是让他和母亲见面的好时机。
“你先回去,千万别让人发现了。”柳织盈看着他翻出窗户,嘱咐道。
江铎轻拉住她的手:“老地方见。”
柳织盈点头:“等我。”
不待江铎再开口,她就将窗户关严实,刚转身,就见母亲火急火燎地迈进屋里。
金岭花一踏进屋里,环顾四周。
“母亲。”柳织盈佯装镇定,向她行了行礼。
小丹费力挤进来,看到屋里唯有小姐一人,她心中才松了口气。
“小姐,”小丹顺势往小姐那儿跑,“我正巧半路上遇着夫人了,就和夫人一块来了。”
金岭花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新衣衫:“李嬷嬷,王嬷嬷,你们怎么回事?我让你们给小姐好好梳妆打扮,怎么这么半天了,还没弄好?”
她知道,她这女儿的性子,真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要是冲着她这丫头发脾气啊,她能立马垮下脸来,别说和太子见面了,就连屋门都不会出来,太子待会就要过来了,现在可不能撂挑子啊。
“没有照顾好小姐,你们都去领罚吧,”金岭花故意看向瑟瑟发抖的小丹,不怒自威,“还有你,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怎么照顾的小姐?”
柳织盈往前一步:“母亲,太子就要来了,还是让嬷嬷和小丹给我梳妆打扮吧。”
金岭花轻叹声气,她这女儿啊,就是心软,自己受罚不怕,就怕别人替她受罚。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小姐梳妆。”金岭花道。
阳光钻进窗棂,洒在地上,烘得屋里暖洋洋的。
梧桐端着一盆水进屋,一进屋,就瞧见小姐抱膝坐在床榻上。
“小姐,你醒啦?”梧桐脸挂着笑意,连水盆都来不及搁稳,小碎步跑到沈歌钦身边。
梧桐凑近,伸手摸了摸沈歌钦的脸,又摸了摸她的脖颈:“小姐,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沈歌钦摇头:“我没事了。”
梧桐轻吐出一口气:“那就好,小姐,你都不知道我都快要吓死了,”说着,抬手揉了揉眼,强忍住眼泪,“我昨晚一宿都不敢睡。”
“辛苦了,”沈歌钦轻握住她的手,“谢谢你,梧桐。”
梧桐吸了吸鼻子:“小姐,那你还要谢谢公子呢,公子守了你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去。”
“他,守了我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