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珂祈拉住沈歌钦:“别去了。”
沈歌钦眸中泛着泪光,她的那一曲都透露着她要离开,难道就是以这种方式离开吗?
“我去看看。”
“沈歌钦。”沈珂祈喊她。
她是昨夜死的,一个乐妓,死在了雪月楼门前,那鸨母会允许她一个乐妓坏了雪月楼的风水吗?一定早早就将她的尸体处理了。
现在去,于事无补。
沈歌钦垂眸,最后,她连一个皎皎都没救下。
“今天,祖母和父亲就会回来了。”沈珂祈沉声道。
别人和她,他只会顾着她,他的心没那么大,装不下太多人,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救那么多人。
他只能,尽全力,护着她。
门外,樊姨娘背抵着院墙,脸上的神色让人琢磨不清。
她今早过来,是来替乐漪送她亲手叠的彩纸给沈歌钦的,她来,是不想让她的乐漪失望,才不是来感谢她在危急时刻护住了她的乐漪。
没想到,这一来,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沈府的嫡子和一个外亲小姐竟然去了雪月楼?传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她拼命要逃离的地方,他们竟还花银子去?
可笑,可笑至极!
樊姨娘看着木托盘上的彩纸,她觉得她这样的行为也是可笑!
等沈老夫人和老爷回来,她就将这件事告诉他们。
沈老夫人不是厌恶她出身低贱吗?那就让她知道,她最宠的嫡长子,也是个爱寻欢作乐的人。
樊姨娘手拿着一空了的木托盘回屋。
刚迈进屋,乐漪就小跑过来,笑得很甜:“阿娘,你见着阿钦姐姐了吗?”
樊姨娘蹲下身,轻摸了摸乐漪的小脸蛋:“嗯,”说着,将空了的木托盘给她瞧,“你看,你的彩纸都没了。”
乐漪丝毫不怀疑樊姨娘的话:“阿娘,阿钦姐姐喜欢乐漪给她的彩纸吗?”
“她啊,”樊姨娘顿了顿,“不喜欢。”
乐漪笑容一滞:“为什么?是乐漪的彩纸不好看吗?”说着,就想去找阿钦姐姐。
樊姨娘一把拉住乐漪:“乐漪,你去哪儿?”
“我要去找阿钦姐姐,我要去问她,乐漪的彩纸是不是做得不好。”
“不许去!”樊姨娘一开口,就觉得自己的口气重了,一瞬变脸,笑起来,将乐漪揽入自己的怀里。
“乐漪,你为什么要去找她?”樊姨娘抱住她,“你要记住,她只是个外亲,她不是你的阿姐,你要找的人,应该是沈府的嫡小姐才对,她才是你的阿姐。”
乐漪眨巴着眼睛:“可是我都没有见过她啊?我从小到大见到的阿姐只有阿钦姐姐一个人啊。”
一句话,忽地点醒了樊之莲。
樊之莲眯了眯眼,仔细想来,她进沈府后,一直都没看到沈府的嫡小姐阿钰啊,她真在外养病,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不回来一趟吧。
就连奚恪芝的葬礼,沈府的嫡女都不回来守灵。
这么多年,光听着她的名字,光听着沈老夫人和老爷提起,也没见着人,到底是生还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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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七颗枣
酉时,沈邑和沈老夫人回府了。
马夫前来牵马,沈邑率先下了马,抬头看了眼沈府的匾额。
这一趟远门,对外说是去为沈府祈福,其实,他们是去给恪芝和阿钰祈福去了,她们娘俩走了好几年了,但她们一直都活在他们心里。
沈邑侧身,余光瞄见马车那儿,拢了拢衣袖,朝马车走去。
春姨将踩脚的凳放好,撩开绸帘:“老夫人,沈府到了。”
“母亲,您慢点。”沈邑递过手,让沈老夫人搭着他的胳膊下了马车。
“没事,你母亲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春姨立马递上玉拐。
沈老夫人手握着玉拐,看着沈邑,笑着说:“不看到阿祈成婚,我啊,死不瞑目。”
“母亲。”沈邑拧着眉。
沈老夫人仍笑着:“没事,我都活到这么一把岁数了,说说无妨,人呐,从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死亡。”
她望向沈府的匾额,如今沈府已走上正轨,也不用她再出面了,一切都有沈府的当家主爷撑着。
等到她闭上眼了,她就能去见她的儿媳恪芝了,给她好好赔个罪,也可以再见见她的嫡孙女阿钰啊。
府里的下人来将马车后厢的行李有序地搬回府。
听着动静,樊姨娘拉着乐漪来迎接老爷和老夫人。
“老爷,老夫人,你们回来了。”樊姨娘脸上堆着笑意,无视老夫人冷冰冰的眼神,松开乐漪的手,将乐漪往老夫人跟前搡。
“乐漪,快叫人啊,你这几日,不一直嚷嚷着想念祖母和父亲吗?”说着,樊姨娘推了推乐漪的肩膀,“怎么见着他们了,倒不说话了?”
乐漪顿在原地,怯怯地往沈邑身边钻,她害怕祖母,她知道,祖母不喜欢她和阿娘。
见状,沈邑将乐漪抱起来,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地看着她:“这几天,在家有没有乖乖听你阿娘的话?”
樊姨娘眼神温柔:“乐漪,你阿爹和你说话呢,快,告诉你阿爹,这几天,你有多想他。”
乐漪害羞了,不说话,一把抱住沈邑,脑袋埋在沈邑的脖颈处。
沈邑笑着,手摸着她的后脑勺。
沈老夫人不想看了,轻咳了一声:“我先进去了。”
樊姨娘见春姨扶着沈老夫人上台阶,忙上前,想搀扶沈老夫人,示一下好,却被沈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拂开。
樊姨娘只得讪讪地收回手,轻扯了扯嘴角。
沈邑腾出手,轻拍了拍樊姨娘的肩膀:“之莲,你别放在心上,你知道母亲是这个脾气的。”
樊姨娘点头,轻应了一声。
沈老夫人的脾气,她怎么会不知道,她从一进沈府那天起,沈老夫人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她知道,她是嫌弃她低贱的出身,她一个乐坊女子,哪能比得上名门望族的奚恪芝啊,可惜啊,她最得意的儿媳妇,已经死了。
樊姨娘紧紧盯着沈老夫人的背影,眸色收紧。
她已经派人秘密去查阿钰的消息了,若是快,三天她就可以知道,世上究竟还有没有阿钰这么一个人。
进了屋,下人泡好了茶,来为老爷和老夫人接风洗尘。
沈邑抱着乐漪坐在上座,又喊来人,去唤沈歌钦和沈珂祈。
樊姨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主动来给他们沏茶。
樊姨娘偷瞄了一眼闭眸养神的老夫人,揭开茶盖,将热茶倒了进去,随后盖上茶盖,找时机说话。
“阿祈呢?”沈老夫人问道。
“我让人去喊他们了。”沈邑答道。
樊姨娘又给沈邑倒了杯茶,找准时机,说道:“老夫人,老爷,他们怕是累着了,去雪月楼那么大一个场子,精力消耗大。”
说完,樊姨娘佯装惊讶:“我不该说的,”她看向沈邑,“老爷,您别怪他们,他们也是觉得好玩才去的吧,我一知道这件事,就想劝他们的,但老爷您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妾室,他们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呢。”
沈老夫人睁开眼,定定看着她,她入府这么些年了,她玩什么把戏,她能看不出来?只是懒得戳穿她罢了。
她说得半真半假,但有一点可以知道,阿祈和沈歌钦应是真的去了雪月楼了,樊之莲不会无中生有。
她不在意樊之莲怎么添油加醋,她只关心,她的嫡长孙阿祈。
阿祈是沈府的嫡子,一言一行都要注意着,不能让别人抓到沈府的把柄。
正说话间,沈珂祈来了。
沈老夫人本冷着脸,一看到沈珂祈,嘴角忽地扬起,笑着冲沈珂祈招手:“阿祈。”
几日不见,她总觉着阿祈又长高了。
沈珂祈上前行礼:“祖母,父亲。”
沈老夫人笑着侃他:“阿祈,你再长高,就顶到沈府的房梁了啊。”
沈邑沉着脸,将怀里睡着的乐漪交给樊姨娘,让她先带着乐漪下去。
樊姨娘点头,轻拍着哄着乐漪先出去了。
须臾,沈邑重重拍了拍桌子,大声道:“你和沈歌钦去哪儿了?”说着,抬头看着沈珂祈,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几日我和你祖母不在府,你们就胡来?”
沈老夫人抿着唇,想劝一劝。
“母亲,我在教训我的儿子,望你不要插手,你越护着他,他就越由着自己性子。”
沈邑都这么说了,沈老夫人也不好开口了。
“你怎么不说话?”沈邑冲沈珂祈吼道。
“我在听父亲您说教。”沈珂祈语气很淡。
“你瞧瞧,爹和你说话……”
“父亲,你和祖母一路舟车劳顿,一定乏累,还是先休息,等休息好了,要打要骂,也不迟。”
“你以为你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会纵容你了吗?”沈邑不依不饶,“沈歌钦呢?”
“这事和她无关。”
这话一出,沈邑更生气了。
石豆站在沈珂祈身边,不由偷瞥老爷的脸色,老爷气得脸颊都在微抖,他真害怕老爷气到极致,就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公子动手。
沈邑手紧攥成拳头,一脸愠怒:“你们真去了雪月楼?”
沈珂祈抬眸:“是。”
“你看看,还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沈歌钦不懂,你一个沈府嫡子还不懂吗?雪月楼是什么地方!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怎么?父亲是怕我从雪月楼带回一位姑娘?”沈珂祈顺着他的说,挑了些他最不爱听的,“父亲放心,我和父亲您不一样。”
一句话,将沈邑的话噎了回去。
沈邑知道,他这好儿子,是在用樊之莲堵他的话呢,毕竟樊之莲出身乐坊,是他将樊之莲带了回来,还有了乐漪。
这件事,他无话可说。
“祖母,父亲,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好好休息。”
说完,沈珂祈径自出了屋。
刚迈出屋子,余光就瞄见了站在屋外的樊姨娘。
方才那些话,她都听见了,还听得很清楚。
樊姨娘见沈珂祈走远了,立马将怀里的乐漪交给思思,忙追上去。
刚绕过一圆形拱门,樊姨娘就喊他:“珂祈!”
沈珂祈顿住脚步,石豆差点撞上公子的后背,摸了摸额头,转过身就看见笑得让人发怵的樊姨娘。
樊姨娘和公子不合,这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
樊姨娘突然喊住公子,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珂祈,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樊姨娘装模作样地关切道,“你父亲这么说你,也是为你好,你是沈府的嫡子,他心里对你的期望很高,你……”
“这里没别人,不用惺惺作态,”沈珂祈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樊姨娘尴尬地笑着:“珂祈,虽然我只是姨娘,但我真的没有坏心啊,你是老爷的嫡子,我敬老爷,当然心里也顾着你的,”她环顾四周,小声道,“别人都称歌钦为一声小姐,但我们心里清楚,她和你阿姐到底是不一样的,她只是个外亲。”
听樊姨娘这么说阿钦小姐,石豆听着不舒服。
“你身为沈府嫡子,到底和她不能走得太近,以免有人说闲话,你看,今儿个不就有闲话了吗。”
“是啊,有的人,长了舌头,成了长舌妇。”沈珂祈定定地瞧着她。
樊姨娘脸色一瞬难看,他这话,明显是冲着她的。
他和沈歌钦去雪月楼,本就没想藏着掖着,府里消息灵通,下人一定是全部知道了。
祖母和父亲刚回府,凳子还没坐热,就知道了他和沈歌钦去雪月楼的消息,一定是有人在他们面前说出来了。
下人不敢当出头鸟,怕这火烧起来烧到自己的身上,全府上下,巴不得他们受罚的人,只有樊之莲了。
“珂祈啊。”樊姨娘掩住她眸中的慌张,刚想开口就被他截住了话头。
“你就安分过你的日子,别再想着法子去害人,”沈珂祈语调骤地一冷,眸子半眯,“我不像她,心里有善,哪怕你处处针对,她仍对乐漪好。”
“你最好别忘了,乐漪是她救下的,不是她,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父亲面前倒茶吗?”沈珂祈说道。
樊姨娘僵着脖子,紧抿着唇。
“你再动她,我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沈珂祈冷冷地看着她,“你要是还想看着乐漪好好长大,就安分的。做你的沈府姨娘。”
樊姨娘忽地紧张起来:“你敢对我的乐漪做什么?乐漪她可是你的妹妹。”
“只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那乐漪也是你的妹妹!”樊姨娘绞着手,根本没有底气。
“那又如何。”
“沈歌钦她才是外亲,她如何和乐漪比。”
“在我的心里,她就是我的家人,是我心里该在乎的人。”
樊姨娘被他的眼神吓到了,结巴道:“乐漪是你的妹妹,你不会……”
“再动她,你可以试试。”说完,转身离开,徒留樊姨娘呆在原地。
半晌,思思抱着乐漪寻过来,乐漪小姐醒了就四处找樊姨娘,她哄不住,只得抱着乐漪小姐来找樊姨娘。
“阿娘。”
一听到乐漪的声音,樊姨娘提着的心才松了下来,换上一张笑脸:“乐漪。”
樊姨娘手轻摸着乐漪的脸蛋,但脑子不受控制地去想沈珂祈方才的话。
沈珂祈自小性子就孤僻,难相处。
她入了沈府后,一开始还想着和他弄好关系,毕竟在沈府抬头不见低头见,谁知,他性子难捉摸,根本不给她靠近,她只得作罢。
看他刚才的神情,她是真的害怕,害怕他对她的乐漪动手。
太阳要下山了。
梧桐坐在屋门前,手执着一根细木枝,勾勒着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