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枯木又逢春——云胡一喜
时间:2022-03-09 08:58:08

一听见脚步声,梧桐眼忽地冒光,丢下手中的细木枝:“小……”刚出声,就看见了公子和石豆,忙将一声小姐吞了回去,急忙改口,“公子。”
沈珂祈看向紧闭的屋门:“沈歌钦呢?”
梧桐眼珠子不停地转,佯装镇定:“小姐乏了,睡下了。”
怕公子不信,梧桐又补上一句:“小姐晚膳也不用了,她不饿。”
石豆偷瞥一眼梧桐,眼睛猛眨个不停,手指微蜷,整个人僵站着,一看就不对劲。
沈珂祈直接掠过梧桐,往屋门走去。
梧桐忙追上去,拦在公子面前:“公子,小姐真的睡下了。”
沈珂祈凝眸盯着梧桐,梧桐眼神躲闪,声音都小了:“小姐睡下了……”
“我再问一次,她在哪儿?”
梧桐不敢再迎上公子的目光,吞吞吐吐:“公子,小姐她。”
沈珂祈一把拂开梧桐,直接推开门,迈了进去,床榻上的薄被叠得整齐,屋里空荡荡的,根本没她的身影。
梧桐双手绞在一起,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公子。
见状,石豆上前,用胳膊肘轻碰了碰梧桐的胳膊:“梧桐,快说啊,小姐到底去哪儿了?”
沈珂祈紧咬着腮帮子,瞧梧桐支支吾吾的样子,他就知道,她去雪月楼了。
不让她去,她偏去。
皎皎已经死了,她就算去了,也于事无补。
 
雪月楼的门前,被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
鸨母挥着扇,将聚在门口窃窃私语的姑娘们轰走:“不去伺候人,站在门口嚼舌根子,挡我生意是吗?”
姑娘们一下就散了。
鸨母往门口瞧了一眼,这小姐已经在门口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她认得她,她昨儿来过她这雪月楼,指名皎皎给他们弹曲子。
鸨母身边的小厮开口:“薇阿嬷,要不要我把她赶走?”这人进进出出的,她站在这儿挡财啊。
“闹大了没好处。”鸨母攥着羽扇,昨夜才闹出了人命,今儿就要消停点。
“随她去。”鸨母发话了。她是名府的小姐,犯不着和她起了冲突。
方才她已经和她说得清清楚楚,雪月楼从没有皎皎这一号人,皎皎的卖身契在她的手里,她说没有皎皎这个人,那就是没有。
是她拧,非不听。
鸨母扯了扯嘴角,转身,一眼就瞧见了在大堂的韦彦枝,眉头一皱:“晦气。”
在她雪月楼做事,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可不够,不够机灵,不够谄媚,还一股子傲气,怎么能干好这份差?
小厮小声道:“鸨母,要让她回后院吗?”
“一个干杂活的小丫头,又一身傲骨,和她的好姐妹皎皎一个样,不听话,”鸨母轻啧了一声,“让她下去,一副哭相,让贵客瞧着都心烦。”
小厮应声。
 
夜幕降临,沈歌钦失了魂似的走在街头,手中还攥着锦袋,这里面的银子,她本是要给皎皎赎身的。
可惜,用不到了。
两名穿着褴褛衣衫的小孩惦记沈歌钦手里的锦袋,跟了她一路了。
找着机会,一个小孩佯装冲上去摔了一跤,沈歌钦正准备上前询问,身后就跑来一个小孩抢走了她手里的锦袋。
她还没反应过来,抢走她锦袋的小孩拉起地上的小孩一下就跑出了她的视线,往一个巷子里跑去。
这种事在长街时有发生,周遭的人漠视这一切。
沈歌钦回过神,盯着空荡荡的手,脑海里忽地闪出皎皎的脸,那是……她给皎皎赎身的银子。
沈歌钦蓦地往他们跑的方向追去,追到了一条长巷。
里头很黑,根本看不见尽头。
沈歌钦迈出的步子倏忽往后一退,她怕。
但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那是给皎皎赎身的银子,哪怕不能替皎皎赎身了,也不能让别人抢去了。
沈歌钦壮着胆子,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
须臾,身后突然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沈歌钦吓得心脏都要停了。
沈珂祈忽地攥住她的手腕,见她挣扎,猛地发力,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
“是我。”他出声。
沈歌钦一听见他的声音,悬着的心忽地落下了。
她脸埋在他的胸口,呼吸急促:“我以为,是王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想到王仄,她就觉得她的脖子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了。
沈珂祈紧紧抱着她,憋了一肚子要说叨她的话,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手掌心覆在她的背上,柔声道:“别怕,我在。”
这一句,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王仄永远不可能再来伤害你了,”顿了顿,他开口,“他死了。”
“他,死了?”沈歌钦脸色微变。
沈珂祈下巴轻蹭过她的额角的发丝:“世上再无王仄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酉时:下午5点到7点
来啦来啦,这一章很肥哟~~
划重点,韦彦枝出来了~
元旦快乐呀!好好享受假期~么么
 
第29章 第二十八颗枣
 
沈府门前,站着两抹身影。
姜威手紧攥着剑柄,站得挺拔,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殿下,我们不进去等?”姜威试探问了一句。
沈府门前等人,还没有坐的地方,不符殿下尊贵的身份啊。
萧芫煊紧抿着唇,定定地盯着沈府门前挂着的灯盏。
殿下不应声,姜威也识趣不说了,抬手挥去在眼前嗡嗡直飞的蚊子。
耳边忽地有动静,姜威利落地用大拇指抵开剑鞘,将剑拔了出来,往西南方向一扬。
一只苍蝇被劈成了两半,落在了地上,翅膀扑棱了几下,就再没动了。
萧芫煊鬓角的发丝微动,眼都没眨一下。
须臾,梧桐提着一盏灯出来了,一眼就瞧见站在沈府门前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梧桐小碎步跑过来。
方才太子殿下来找小姐无果,她还以为太子殿下已经回去了。
姜威双手抱臂,瞧着梧桐:“你这是要去哪儿?”
梧桐努努嘴,偷瞧一眼太子殿下,开口:“我去接小姐回来。”
公子和石豆都去接小姐了,她一个人候在府里,浑身都难受,所以她准备出府去接小姐。
萧芫煊喉结上下轻滚,问道:“歌钦她去哪儿了?”
梧桐支支吾吾,不能告诉太子殿下,小姐去雪月楼一事,正想编一句听起来靠谱的话,就瞧见远处有人走来了。
“小姐。”待他们走近了,梧桐一眼就瞧见了在公子背上的小姐。
梧桐将灯盏胡乱往姜威怀里塞,忙跑上去相迎。
姜威手忙脚乱地捧住灯盏,差点被灼人的烛火烫到了。
梧桐跑到公子跟前,歪头瞧着匐在公子背上的小姐,小姐双手环着公子的脖子,脸靠在公子的肩上。
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石豆冲梧桐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小点声,别吵到小姐,小姐睡着了。”
梧桐点头,用嘴型说道:“小姐没事吧?”
石豆摆手。
沈珂祈背着沈歌钦径自从萧芫煊面前走过,他一个眼神都没给萧芫煊,仿佛没瞧见他这么一个人。
萧芫煊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拦住沈珂祈,眼神不由落到沈歌钦的身上,她趴在他的背上,睡熟了,额前的发丝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脸,但他能看到,她的眉心紧皱着。
“松手。”沈珂祈尽力压着声音,避免吵醒她。
萧芫煊看向沈珂祈:“她怎么了?”
“和你无关。”说完,沈珂祈直接往前走,撞开他拦着的手。
姜威见状,忍不了了,捧着灯盏上前。
都说沈府公子性子古怪,但基本的君臣之道会不明白?殿下身为太子,他怎敢冲撞啊?
萧芫煊递来一记眼神,姜威就止步了。
殿下就是看在歌钦小姐的面子上,才对沈公子这么容忍的,沈公子怎么能目中无人啊。
沈珂祈压着声音,开口:“你是奕国的太子,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盯着,你今夜在沈府门前的事,明早就会传遍整个虞城,上回诗会,你差点就将她推上风口浪尖了。”
“我会保护她。”
“保护?以什么名义?”沈珂祈恍若听到一个大笑话,转头盯着他,誓要把他的脸盯穿,“你和柳织盈,在外人面前,已经是一对璧人了,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我会让她成为我的太子妃,”萧芫煊一脸认真。
“她根本不可能成为你的太子妃,”沈珂祈一字一句说道,“你想让她成为太子妃,在此之前,你问过她的意思吗?她想当那所谓的太子妃吗?”
萧芫煊咬着腮帮子,不说话了。
沈珂祈敛回目光,背着沈歌钦回府。
见状,石豆和梧桐冲太子殿下行了礼,忙跟上去。
姜威捧着灯盏,看着梧桐的背影,轻喃:“你这灯不要了?”
沈府门柱后,樊姨娘缓缓探出个脑袋,等沈珂祈一行走远了,她才走出来。
樊姨娘往沈府门外的方向瞧了一眼,没想到她来逮个沈珂祈和沈歌钦入夜才归府的尾巴,竟让她知道这么一个大消息。
虞城都说,太子殿下与柳家嫡小姐的亲事板上钉钉,谁料得到,太子殿下心里的人啊,竟然是一个沈府外亲,沈歌钦。
她一定是觉得自己是个外亲,在沈府不得重视,所以想着傍上太子,飞上枝头。
太子殿下,那可谓是人中之龙啊,一出生就生在了顶端,那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沈歌钦使了什么手段,才让太子殿下竟想着让她成为太子妃。
樊姨娘轻哼了一声,她平时怎么就没瞧出来沈歌钦是个狐媚子啊。
她绝不会让沈歌钦如愿的。
此时,沈珂祈背着沈歌钦回屋。
石豆走在前头,将屋门打开,梧桐先跑进去,将床榻整理了一番,让小姐躺下来能舒服些。
沈珂祈将沈歌钦轻轻放在床榻上,手托着她的后脑勺,直到她的脑袋沾到绸枕上,他才抽出手。
梧桐熟练地点上一盏灯,又点上了艾草驱蚊虫。
梧桐看向坐在床榻前的公子,想了想,开口喊了一声:“公子。”
没有回应。
梧桐还想再喊公子,站在屋门口的石豆小声喊她:“梧桐。”
梧桐看向冲她招手的石豆,小跑过去,被石豆一下就拉出屋子,她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石豆将屋门顺手关上了。
梧桐不解:“石豆,你干什么?”
“嘘,”石豆拉着梧桐就地坐下,“别扰到小姐了。”
梧桐又站起身:“小姐要休息,公子应该走了。”
石豆忙拉住梧桐的手:“公子有分寸的,你先坐下,别大声,让其他人听见了怎么办?”
梧桐甩开石豆的手:“所以我才担心啊,夜深了,公子还呆在小姐屋里,虽然公子和小姐之间没什么,但有心人要颠倒黑白怎么办。”
她担心呐,现在老夫人和老爷也回府了,要是有什么话传到了老夫人和老爷的耳朵里,那小姐的处境就更难了。
“放心吧,公子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谁会乱说啊。”说着,石豆忽地刹住了。公子对小姐,细细想来,确实是不一样的。
“但公子对小姐,确实不一样。”石豆轻声道。
“哪不一样?”梧桐好奇。
石豆摸了摸下巴,小声道:“公子对小姐,不是兄弟姐妹的那种。”
屋里,橘黄的光晕照亮了整个屋子。
沈珂祈坐在床榻前,静静地看着她,方才他一时情急,告诉她,王仄死了,她一定被吓到了。
沈珂祈情不自禁伸出手,轻拨了拨她的碎发。
他想,他快藏不住心思了。
她开心,他就开心,她不开心,他就不开心。
他已经努力在推开她了,可他忍不住走近她,因为,她是他……心悦之人。
 
巷口,围了一圈人。
动静挺大,收拾摊子回去的摊贩不由往这头瞄了一眼,但不敢管,怕惹上麻烦,只得加快脚步走了。
大北从暗处走来,将拿到的锦袋交到周冗手上:“冗哥,还剩的不多,”说完,顿了顿,“这剩下来的银子,咱们分了吧。”
他不知道冗哥为什么突然要找一个锦袋,但冗哥要做的事,那就不会错。
周冗掂了掂钱袋子:“我不做这事,”说着,周冗从袖里摸出一锭银子,直接扔给大北,“拿去,哥请你们喝酒。”
大北咧着嘴笑:“谢冗哥!”
周冗冲他扬了扬下巴:“去吧。”
大北领着其他兄弟先走了,美酒可不等人呐。
一瞬,巷口就只剩他和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小屁孩,欠收拾啊,”周冗摸出一火折子,来回摆了摆手,火折子一下就亮了,他手拿着火折子靠近,吓唬他们,“你们啊,惹错人了。”
两个小孩子浑身颤抖着,都不敢抬头。
“抬头。”周冗开口。
两个小孩子一抬头,就被突然凑近的周冗吓到了,确切地说,是被他脸上的疤痕吓到了。
“你们想不想挣大钱?”周冗扯着嘴角,定定地看着他们。
他们害怕地点了点头。
“那就别偷别抢,这样,你们以后一定能挣大钱,”说着,周冗伸出手,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去吧,别再让我抓到你们。”
周冗手攥着锦袋子,看着跑远的两个小孩,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锦袋子,轻嘶了一声。
他这沈府的公子当得也真是累,什么都被约束着,不像他,随心所欲,还是当他的摊霸好,摊贩个个都怕他,不用摇尾乞怜,就有银子收。
不过啊,他这摊霸啊,是被沈珂祈怂恿的,他当初就不该听他的,当什么摊霸,就应该当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好人当久了,心都软了,叫他还怎么当坏人。
 
夜更深了,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瑟缩在角落里的韦彦枝忙藏起一根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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