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彦枝。”江怿尘的声音都发着颤。
韦彦枝毫无反应,完全昏死了过去。
江怿尘手忙脚乱地解开她身上的粗绳,韦彦枝没了支撑力,整个人蓦地一倒,江怿尘忙将她揽入怀里。
平尧在旁边,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围着公子和彦枝姑娘转。
江怿尘扶着她到旁边坐下,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他将她手腕上的绳子解开,看到她纤细的手腕被绳子勒红了,江怿尘眼眶一瞬就红了,心疼地摩挲着她的手。
他的下巴轻抵在她的脑袋上:“彦枝。”
怀里的人仍是没有反应,连呼吸都很微弱。
江怿尘紧紧抱着她,他真的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怎么会这么残忍,把她伤到这般地步。
平尧蹲在江怿尘的身旁:“公子。”
“平尧,备马车。”江怿尘一把抱起韦彦枝,她现在身子虚弱,他要带她去医馆。
平尧结巴应声,颠撞起身去备马车。
江怿尘低头看着怀里的韦彦枝:“彦枝,你会没事的。”说着,抱着韦彦枝出了柴房。
见状,两名小厮要冲上去,江铎连忙摆手,让两名小厮退下。
江怿尘狠狠剜了江怿尘一眼,绕过江铎走了。
江怿尘抱着韦彦枝在府里走,江家就这么大,传来传去,府里的下人就全知道了。
好事的下人还跟在江怿尘看好戏,知道些内情的小厮忙和别人八卦,嫡公子怀里抱着的是一个花楼女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皆震惊,堂堂江家的嫡公子怎么会爱上一个花楼女子啊。
江怿尘抱着韦彦枝要出府,结果从府里四方窜出了许多小厮,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来。
江夫人忙跑过来,为这事,她一夜都没睡好觉,一大早就闹得不清净,她连头发都没细盘,此刻头发在风中凌乱,烘得她像个疯子。
“怿尘,你把她放下来,她脏呐。”
“母亲,她是我爱的人。”
“不行!”江夫人此刻哪还有半分江家主家夫人的姿态,双手挥舞,倒像个在闹事撒泼的怨妇。
“你根本不爱她,你对她只是一时的贪恋。”江夫人急得跺脚,她的儿子绝不能被这样的女子给拖累了。
早知还会闹这一出,昨晚就不该心软,就该将她一棒子打死!拉出城外随便扔了!
“母亲,”江怿尘语气里带着乞求,“让我带她出去吧。”
“不行!”江夫人态度坚决,“儿啊,她一个身份低贱的人,连进江家做丫鬟都不够格!”
说罢,江夫人忙跑过去,去扯江怿尘怀里昏死过去的韦彦枝。
“臭女人!你给我下来,别想抢走我的儿子!”
“母亲,你松手,她受伤了。”江怿尘陷入两难,一边是他爱的女子,一边是他的母亲。
“她根本配不上你啊,怿尘。”江夫人都吼破音了。
早知道怿尘会被这样的女子迷了心窍,她还不如一早就答应选沈府的那个外亲丫头呢。
这样一来,江家也不会因此事颜面扫地,成为虞城的笑柄。
“配不配得上,只有我能决定。”江怿尘准备绕过母亲出府。
见状,江夫人忙拽着江怿尘的胳膊:“不行,怿尘,你不能带她出去!”
他现在带她出去,那不就是让虞城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儿子爱上了一个花楼女子吗!那些人会怎么看他们江家?
江舟波赶来,一看到这样的情形,抑住怒火:“像什么样子!难道还嫌不够在江家丢人吗?”
江夫人看向江舟波:“老爷,你快劝劝怿尘啊。”
江舟波抿着唇,一挥手示意,先前围住他们的小厮立马行动,几人合力从江怿尘怀里抢过韦彦枝,另外的人又奋力牵制住江怿尘。
江怿尘拼命护着,但他一人根本敌不过他们一群人。
“把她带出去!”江舟波一声吩咐,小厮点头,将韦彦枝带出去了。
江怿尘嘶吼着:“彦枝!松开我!”他忽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江舟波,“父亲!你放了她!她是无辜的!我求你了,父亲!”
江舟波不应声。
他唯一的嫡子,他决不允许,他跟这样的女子有任何的关系。
“父亲!”江怿尘嘶喊着,脖上的青筋都显现出来了。
安排好马车的平尧刚要回府,迎上撞上了带韦彦枝离府的小厮,他下意识去拦,被其他小厮猛地一推,他后踉一步,摔倒在地。
平尧轻嘶一声,不顾胳膊上传来的痛,忙起身去追。
“你们放下彦枝姑娘!”平尧大喊。
江舟波拨开围着的人群,面无表情地甩了江怿尘一巴掌:“我看你是疯魔了,对你是好是坏都分不清了!”
这么多年,他把他捧在手心里疼,把他宠坏了。
江夫人身子一颤,看到江怿尘脸上的红印子,心疼了:“老爷。”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打了他一巴掌,她着实心疼啊,怿尘就是她的命啊。
“我不把他打清醒,他就会一直执迷不悟。”江舟波道。
江怿尘抬眸,对上江舟波的目光:“她死,我也活不了。”
江舟波紧了紧腮帮子:“威胁我?”
江夫人一听到这话,立马慌了:“怿尘,你在胡说什么啊,你的命是我给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江怿尘紧抿着唇,看向母亲:“母亲,对不住了。”
“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不觉得丢脸吗?”江舟波扬了扬下巴,“送公子回屋,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能靠近他,更不许放他出来。”
小厮应声,带江怿尘下去了。
半晌,江舟波沉声道:“今日府里发生的事,谁要是说出去了,我定不会轻饶。”
在场的下人忙应声,一哄就散了。
江铎站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定定地盯着父亲与江夫人。
韦彦枝是他安排在江怿尘身边的,目的就是让父亲对江怿尘失望透顶,让父亲的眼里能有他的一点位置。
现在看来,父亲心里最在乎的还是江怿尘,哪怕他做出了让江家丢脸的事,父亲也是一心护着他。
而他自己,哪怕做了再多错事,父亲都没正眼瞧过他一眼。
因为父亲心里,根本没有他这个儿子,也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所以从未对他发过火。
因为不在意,所以连骂都不会骂一句。
沈府。
沈歌钦与沈珂祈在灵堂守了一夜,冥纸都烧成灰了,火盆子里仍窜着火苗。
沈珂祈点燃高台上的白烛,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沈歌钦走到矮桌前,给沈珂祈重倒了一杯热茶。
梧桐和石豆陪着他们在这守了一夜,这壶里的热茶就是梧桐准备的,她刚让梧桐和石豆去歇息会儿,梧桐和石豆不肯,去后厨给他们准备早膳了。
院里的下人都熬不住了,她就让他们都回去歇息,不歇息好,今夜怕是熬得会更难了。
沈珂祈抬手,轻掩住咳嗽声。
“喝点热茶,暖暖身。”沈歌钦递上热茶。
昨夜他们一同在这守夜,但屋门大敞,风全吹了进去,他把她护在里头,为她挡去风。
“你没受凉吧。”沈珂祈转过身,接过她手里的热茶。
沈歌钦摇头:“我没有,”她看着他止不住的咳嗽,关切道,“是你受凉了,等石豆回来了,让石豆去抓几副药。”
沈珂祈轻啜了一口热茶:“我喝过的药还少?”
他自小身子不好,几乎以药吊着命,这么多年,他喝过的药都能绕整个奕国百来圈了。
沈歌钦:“那不一样,”说着,拿起椅子上的披风,给他披上,“穿上,别又更严重了,到时我就让石豆去抓药,熬好了的药喝了,你就会立刻好的。”
正巧,樊姨娘打着哈欠来了,看到沈歌钦与沈珂祈离得这么近,不由想到昨晚,她也是撞见了他们那般亲近。
樊姨娘阴阳怪气道:“我记着,你们从前可没这般要好,说句话都离得这么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了?”
话落,沈老夫人拄着拐就来了,将樊姨娘说的话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一大早,这鸟儿就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疼。”
春姨听出来了,沈老夫人这是特意说樊姨娘呢,忙接话:“是啊,老夫人,这鸟儿,扰亲近,我这就让人去将这鸟儿捕了。”
“哎,鸟儿吵,骂几句赶了就是,别大动干戈的。”沈老夫人道。
樊姨娘紧抿唇,老夫人和春姨一唱一和的,不就是在说她吗?以为她真听不出来啊,她是懒得计较。
等阿钰丧礼结束后,这场戏就结束了。
樊姨娘给沈老夫人让道,瞧着沈老夫人去上香,她轻翻了个白眼,明明这是一出戏,偏偏演得这么真,不知道的人真以为沈府嫡小姐才死呢。
这两日,因要配合演这出戏,她都没好好休息过。
樊姨娘瞧着阿钰的木牌,现在沈府嫡小姐已经没了,除了一个外亲沈歌钦外,还有一个就是乐漪。
乐漪虽是庶出,但现在,她是老爷唯一的亲女儿了。
入夜了,沈歌钦回了屋子。
晚膳后,沈邑让她和沈珂祈都回屋歇息,今夜他来守。
这两日他因忙着事,也没给阿钰守过夜,他这个当父亲的,从小就欠了阿钰和恪芝,如今也只有这个能弥补些了。
梧桐点了烛火,屋里一下就亮了。
沈歌钦坐在桌前,问道:“沈珂祈药喝了吗?”方才屋里人那么多,她没机会问。
梧桐回道:“喝了,公子一用完用完膳,石豆就把在炉上温着的药端来了,放心吧,小姐。”
“那就好。”
他昨儿守了一夜,受了风寒,白天又站了一整天,就没合过眼,她怕他的身子撑不住。
“小姐,我去打水,让你早些休息。”
“梧桐,”沈歌钦手肘抵着桌子,“我们方才回屋的路上,听到她们在谈论着什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梧桐抿了抿唇,凑到沈歌钦身边:“小姐,其实,晚膳前,我就听见翠纭姐姐在和别人说这件事了。”
梧桐弯下身,附在沈歌钦耳边:“小姐,她们说昨夜荔河城边的树上吊着一个死人,全身是伤,死的可惨了。”
“有人说,那女子勾引江家公子,妄想进江家的门,被江老爷发现,立即打死挂在河边的树上示众呢。”
沈歌钦心一滞:“你说是和江家公子有关?”
梧桐点头,她听得很清楚,她们就是这么说的。
在外人眼中,能让人提起江家公子的人,只有江怿尘,江家的庶子,因为不受宠,他们连提都不会提。
能让江老爷这么生气,那他们所说的江家公子,一定是江怿尘了。
如果他们说得是江怿尘,那女子是……沈歌钦不敢往下想了。
“小姐,你怎么了?”梧桐注意到沈歌钦的异样,握住沈歌钦的手,“小姐,你的手怎么那么凉啊。”
沈歌钦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她有不好的预感,而且这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去瞧瞧。”
梧桐糊涂了:“小姐,你要去瞧什么啊?”
见沈歌钦起身往屋外走,梧桐慌了:“小姐,你要去哪儿啊?你身上还穿着麻衣,是不能出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叮~掉落一章~
感谢在20220118 22:33:23~20220122 20:3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银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第四十三颗枣
长街上挂满彩灯,人声鼎沸。
沈歌钦披着披风穿梭在人群中,她将头埋低,疾步走向荔河岸边。
一群小孩不知从哪里突然跑出来,围在她身边打闹,拦住她的去路。
沈歌钦手紧揪着披风,绕过这群小孩,却撞上了提着篮卖剪纸的一小姑娘,紧跟在小丫头身后的一位老妪看到这一幕,急得开口:“撞我孙女!你故意的!”
这话一出,周遭的摊贩都投来目光,玩闹的小孩也停下了动作。
不远处的暗巷里,周冗听见动静,偏过头,瞧向长街。
一穿着披风,将自己从头到脚都遮住的女子,在给了那提篮的小姑娘一银子后,扬长而去。
大北从里头走来,将一袋银子交到周冗的手上:“冗哥,办好了,那小子屡教不改,但这次我们抓得快,他只偷成这一袋银子,”说完,见周冗没反应,顺着周冗的目光瞧去,“冗哥,你瞧什么呢。”
周冗咬着一根狗尾巴草:“那小姑娘认识吗?”
“谁?”大北眯眼,仔细瞧,“哦,是她啊,这段时间,总能瞧见她和她那奶奶在长街上叫卖剪纸,我们也是看着她一个小姑娘还带着一腿脚不方便的老妪,所以也没去收铜板。”
“就只卖剪纸?”周冗吐出狗尾巴草。
他瞧着不像,那位老妪从小姑娘手里拿过银子后,就急忙往兜里一揣,动作熟练。
入夜了,一老妪手撑着木拐,腿脚不方便,还带着一小丫头,在长街上叫卖剪纸,任谁瞧着,都像是为生活所迫,但他瞧着,她们就像讹人的。
大北挠了挠后脑勺:“冗哥,你眼神犀利,都瞧出来了,何必还问我啊,”顿了顿,“她们一老一小的,瞧着可怜,所以我也就没收银子了,瞧她们做这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大北所说的事,就是那老妪和那小姑娘讹人的事。
她们徘徊在街上,要是瞧见独行的姑娘家,瞅准时机就撞上去,不想纠缠的姑娘家一般都会给银子打发了,免得事情闹大。
“冗哥,别管她们了。”
周冗伸出手,在大北脑袋上敲了一下:“那她们讹你,你愿意吗?”
大北反应迅速:“那不行,银子就是我的命根子。”
“这不就得了。”周冗理了理衣服,冲巷子里扬了扬下巴,“好好教训那小子,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又手痒了。”
提篮卖剪纸的小姑娘扶着老妪坐到长街一旁的长凳上,刚坐下,有一个人就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