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珂祈低头盯着手中的蝴蝶面具,无奈道:“要追。”
一品阁内,大堂里摆着十几桌,每桌都坐满了人。
他们坐的圆桌靠着窗,窗户半掩,还能听见长街上摊贩的叫卖声。
乐漪将蝴蝶面具抱在怀里,偷偷瞄着面无表情的沈珂祈,扯了扯沈歌钦的衣袖:“阿钦姐姐,他生气了?”
方才阿钦姐姐将蝴蝶面具弄到他脸上了,他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一定是生气了。
沈歌钦抬眸瞧了眼沈珂祈,嘴角微翘,小声道:“他没有生气。”
乐漪轻抿着唇,看向沈珂祈,将怀里的蝴蝶面具放到桌上:“这个,给你。”
闻声,沈珂祈敛了敛目光,看向怯怯的乐漪。
乐漪将蝴蝶面具往他这边推了推:“我把这个蝴蝶面具给你,你就不会生气了吧。”
沈珂祈目光落到蝴蝶面具上。
沈歌钦眼神示意他:“沈珂祈,乐漪和你说话呢。”
“我没生气。”沈珂祈应了声。
沈歌钦轻摸着乐漪的脑袋:“乐漪,听见了吧。”
乐漪轻点了点头,定定地盯着他瞧:“珂祈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乐漪啊。”
这话一出,正磕瓜子的梧桐和石豆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乐漪小姐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另一边,店小二在各桌穿梭,两手端着盘菜,吆喝着:“上菜咯。”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店小二从过道中穿过,端盘菜的手一不稳,盘里的汤汁往外飞溅。
幸而沈珂祈眼疾手快,抓起笼屉为沈歌钦挡下,不然汤汁就溅到沈歌钦的衣衫上了。
“没事吧,小姐。”梧桐急得站起身,骂了一顿店小二,要是这汤汁真溅到小姐了可怎么办啊。
沈歌钦担心道:“你没事吧?”她不放心,拉过他的手细瞧,手上和衣袖上都没汤汁的痕迹。
“没事。”沈珂祈开口。
他环顾四周,这里人多,她坐的位子正朝着人,难免会有人扰到她。
“你坐这儿。”沈珂祈起身,让她坐他的位子。
乐漪一瞧沈珂祈坐她身边了,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珂祈哥哥喜欢乐漪。”
须臾,上菜了。
乐漪瞧着满桌的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沈歌钦先给乐漪夹了块烤鸡肉:“乐漪,吃。”
乐漪拿着筷子,戳中烤鸡肉,往嘴里一送,外焦里嫩:“好吃。”
沈珂祈给沈歌钦夹了一块肉:“你也吃。”
乐漪嚼着肉,目光在沈珂祈和沈歌钦身上来回打量,语出惊人:“珂祈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欢阿钦姐姐?”
闻声,沈珂祈拿筷子的手一顿。
石豆和梧桐因这一句,差点噎着了,乐漪小姐可真敢说啊。
“因为这一桌子菜都是阿钦姐姐爱吃的,”乐漪嘟着嘴,“你都是为阿钦姐姐点的。”
沈珂祈给她夹了一块肉用来堵住她的嘴巴:“吃你的。”
“我不会因为这一块肉被收买的,”乐漪双手环胸,“乐漪也想点菜。”
沈歌钦看着乐漪和沈珂祈,他们有时候还真像。
她笑着给他们各夹了一块肉:“乐漪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乐漪看向沈珂祈,撒娇道:“珂祈哥哥,乐漪能点吗?”说着,她冲沈珂祈眨眼睛。
“你要点什么。”沈珂祈松了口。
乐漪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八宝百合!乐漪想吃八宝百合。”
沈珂祈应声,让店小二上这道甜食。
乐漪搓手手期待:“珂祈哥哥,你最好了。”说着,乐漪主动往沈珂祈身边挪,她挪一寸,沈珂祈就往后躲。
他和乐漪虽相识了七年,但这也是他第一次和乐漪走得这么近,显得手足无措。
从一品阁出来后,长街仍热闹非凡。
乐漪一手牵着沈歌钦,另一只手主动去牵沈珂祈,沈珂祈被乐漪这一勾手,毫无准备,蓦地抽回手。
乐漪不怕困难,又去牵沈珂祈的手,这一次,沈珂祈没抽回手。
乐漪脸上挂着笑意,看看沈珂祈,又转头看看沈歌钦:“我好开心啊。”
沈歌钦伸手轻点着乐漪的鼻子:“怎么开心呀。”
“我牵着哥哥和姐姐的手啊,这是我第一次牵着你们两个人的手呢,”说完,乐漪仰头看向沈珂祈,“珂祈哥哥,你以后能不能喜欢乐漪啊。”
沈歌钦蓦地看向沈珂祈,他抿了抿嘴巴,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他在接受乐漪,接受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是烟花!”乐漪目不转睛地看着河对面。
乐漪忽地将沈歌钦和沈珂祈的手拉到一起,然后就朝放烟花的方向跑去,本跟在他们身后的梧桐和石豆一瞧乐漪小姐往人群里钻,他们急忙追上去,生怕将乐漪小姐追丢了。
“乐漪。”沈歌钦要追上去的,但沈珂祈忽地攥紧她的手。
“梧桐和石豆去追了。”沈珂祈说着,不自觉地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长街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紧拉在一起的手。
“我们去看烟花吧。”沈珂祈转头看着她,眼神深情。
沈歌钦应声:“好。”
沈歌钦由着他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去瞧河对面的烟花。
她微微低头就看到他紧握着她的手,她不由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她想着,前路就算是荆棘,她也愿意陪着他一起。
烟花啊,她许愿,能长长久久陪在他身边就好。
第48章 第四十七颗枣
离柳织盈进宫谢恩的日子又近了。
这两日,柳织盈都被关在府里学习宫里的礼仪,点茶、女红。
金岭花特意为她请来了宫里的老嬷嬷,让老嬷嬷在府里住下,用心教授柳织盈宫里头的规矩,为入宫当太子妃做准备。
老嬷嬷手拿一根藤条,故作凶狠,“柳小姐,后天你就要进宫谢恩了,你连点茶用的杯盏都没记对一次,你这样,我也不好交差啊。”
柳织盈面无表情,惹得老嬷嬷连连叹气,将藤条往桌上一放:“这差事,老奴是没本事做了。”
说完,就出了屋子。
小丹端着一碗热乎的银耳羹,正巧和老嬷嬷碰上了。
“嬷嬷,你去哪儿啊。”小丹唤她,老嬷嬷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小丹摸不着头脑,只得端着银耳羹踏过门槛进屋子,脚一迈,扯到了背后的伤,她轻嘶了一声。
她强忍着痛,走到柳织盈身旁:“小姐,喝碗银耳羹吧。”
闻声,柳织盈转身,忙迎着小丹坐下,从她手里端过银耳羹:“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就乱跑了。”
小丹脸上堆着笑:“小姐,我没事了,你看,我能走能跑,好着呢。”
小丹用手推了推桌上的银耳羹:“小姐,快趁热吃,”说着,往屋外瞧了眼,小声道,“小姐,那嬷嬷怎么走了?这还不到下课的时辰呢。”
“我不想学,”柳织盈垂眸,“我不会入宫当太子妃。”
“这个太子妃,你不当也得当。”金岭花刚走到屋门口,就听到柳织盈说的话了。
小丹一瞧见夫人,立刻弓腰行礼:“夫人。”
“你很快就要入宫了,不该有的心思就不能有,趁早断了这个念头。”金岭花摆了摆手,让人将老嬷嬷找来。
说着,她缓缓踱到柳织盈的面前:“盈盈,太子妃之位非你莫属。”
“母亲!”柳织盈忍不下去了,这几日,她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再这么下去,她会发疯的。
“我说过了,我不想做太子妃,太子殿下也是和我一样的心,他对我无意,也不会要我做太子妃的。”
“胡说!你和太子的婚事,那是王上亲自定的,太子就算万般不愿意,他还是要听王上的,你只需等着当你的太子妃便是。”
“母亲,你别逼我了。”柳织盈眸光潋潋。
“盈盈,是你在逼我啊,我们柳家现在就只能靠你翻身了,难道你要我们柳家永远被人踩在脚底下吗!这么多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那些人是怎么看我们的!如今有这个机会,我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太子妃你必须当!这样我们柳家才能不被人看扁!”
当初柳家衰败,那些小人是怎么将柳家踩在脚底的!她永远记得。
如今,柳家要成为皇亲贵胄了!她的盈盈就要当太子妃了!那些人又舔着脸来奉承,这是他们翻身的一仗啊!怎么能在这紧要关头输了!
江家。
“混账!”江舟波气得甩了江铎一巴掌。
要不是他听到外头的传言了,他还不信。他是真没想到啊,他这个庶子竟和柳家那嫡女……
“你糊涂啊!”江舟波食指重重地点着江铎的额角,“那柳织盈是什么人啊,她那是太子殿下的人,她马上就要当太子妃啊,你怎么能和太子殿下的人纠缠不清!”
江铎没想解释,淡淡问一句:“你怎么知道。”
“别问我怎么知道!”江舟波气得脸都抽了抽,“你就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一旁的江夫人冷冷瞧了眼江铎,给江舟波顺顺气:“老爷,您别气坏了身子。”
“我能不气吗?柳织盈那是太子殿下的人,他这是和太子殿下抢女人啊!你是不是想害死江家啊!”
江铎紧抿着唇,不说话。
“滚!”江舟波几乎是吼出来的,他背过身,不愿再瞧见他。
见状,江夫人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别在这儿惹老爷生气了。
她虽然不待见江铎这个庶子,但这是关乎整个江家的事啊。
江铎一走出屋子,乌云就汹涌而来,天边滚过一记雷,豆大的雨忽地砸下来。
等在屋外的未泗一瞧见公子,忙迎上去。
出来得急,他也没带伞,只得用手给公子遮雨,雨下得猛,公子全身都淋湿了。
“公子。”未泗轻唤一声。
江铎抬手,示意他别跟着。
未泗站在雨中,看着公子拐过院门,消失不见。
雨渐小,江铎不知在雨中走了多久,小巷里冒雨跑回家的孩童擦过他的胳膊,还有收摊往回赶的摊贩,冒雨推着木车从他身边经过。
他们都有家可归,唯有他无处可去。
他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一处破旧的木门前,缓缓坐下。
木门的屋檐很窄,根本避不了雨,雨仍是随着风飘到他的身上。
江铎从怀里拿出一方丝绢,愣愣地盯着瞧。
这是她给他的丝绢,从前他不知道丢了多少条丝绢,她总是会再给他绣一方丝绢,如今,他才觉得这丝绢有多珍贵……
头顶忽地撑过来一把伞,他慢慢抬头,就瞧见柳织盈的脸。
她脸上带着笑,笑得就像春日里的花,灿烂无比。
“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啊,”说着,她蹲下身,从袖里摸出一方丝绢,递到他面前,“给你擦擦脸上的雨水。”
她笑着:“我叫柳织盈,织锦回文的织,洋洋盈耳的盈。”
“我,我叫江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她穿着彩线而织的衣衫,发角上还别着一支带有玉穗的小钗。
他因为庶子的身份,府里的下人都看不起他,处处刁难他,就连将他接回江家的父亲都对他不闻不问,更不用说视他为眼中钉的江夫人了。
他从江家的那一刻起,江夫人就对他充满敌意,生怕他的出现,阻碍了她亲生儿子的路。
他没有伙伴,没有可以倾诉的人,更没有人关心他。
她是第一个关心他的人,她的出现,就像在冬日缓缓升起来的太阳,将他晒得暖洋洋的,让他可以暂时忘记伤痛。
后来,他总会想,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不那么狼狈就好了。
沈府。
例行的早茶,沈老夫人让春姨给沈府的下人备了新年之礼,新年将至,沈府之人皆有份得新年之礼。
沈老夫人让翠纭去喊樊姨娘,虽说不许樊姨娘参加早茶,但临近新年,她身为乐漪的生母,新年之礼也得给她备上。
须臾,樊姨娘牵着乐漪过来了,一进屋,先扫了一旁的沈珂祈和沈歌钦一眼。
乐漪一瞧见沈歌钦,忙挣开樊之莲的手,朝沈歌钦跑去,甜甜一笑:“阿钦姐姐。”
樊姨娘强压住心里的怒火,剜了沈歌钦一眼。
乐漪是她樊之莲十月怀胎生下的!怎么就和沈歌钦那么亲呢!她多次告诫乐漪,让她少和沈歌钦走得近,她偏是不听!
罢了,现在是早茶时间,她也不好闹。
樊姨娘整理好表情,往前走了几步,向沈老夫人和老爷行了行礼:“之莲见过老夫人,老爷。”
沈老夫人轻轻点头,算是应了。
沈老爷摆袖,让樊之莲寻个位子坐下。
樊姨娘瞧了四周,也只有沈歌钦和沈珂祈那后头摆着的凳子她能坐了。
沈老夫人瞧了瞧在场的人,开口:“人都来齐了,那我们就说说新年的事吧。”
沈老爷点头:“母亲,新年的事,儿子会好好安排,绝不马虎。”
“那就好,新年是虞城最重大的节日,可得好好安排,”沈老夫人端着手,“城外施粥的地方都安排好了,等到了日子,你就先去城外安排。”
沈老爷应声:“是,母亲,儿子记着。”
“嗯。”沈老夫人看向沈珂祈和沈歌钦,摆手示意春姨去拿东西。
“新年要到了,沈府按例应该给沈府的孩子们准备新年之礼。”
沈老夫人话音刚落,春姨就端着一木盘过来了。
乐漪目光追着春姨手中的木盘,猜测道:“是细软吗?”
樊姨娘反应快,忙捂住乐漪的嘴巴,低声道:“别乱猜。”
就算那绒布下盖着的是细软,也不能乱说,乐漪这么一说,要是老夫人和老爷以为是她教的可就不好了。
沈老夫人轻揭开木盘上的绒布,三枚一模一样的玉串子。
玉串子是棕褐色绳子编织而成,上面串着三粒长短不一的玉,玉的成色很好,一瞧就价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