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枯木又逢春——云胡一喜
时间:2022-03-09 08:58:08

“你这不说话更让我害怕了。”周冗吸了吸鼻子,实话说道。
都知道沈府的嫡公子身子弱,不宜习武,可只有他知道,他人眼中的沈珂祈都是假象。
他眼里真正的沈珂祈啊,不说话就能给人一种压迫感,再一发狠,那真是比深山里的野兽还可怕。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拉弓射箭的样子,虽说那人罪有应得,但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再把骨头嚼碎了吐出来。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周冗顾不上烤火了,起身走到桌前,双手撑在桌上,等沈珂祈发话。
“你再去细查,我父亲,和大皇子的事。”沈珂祈手捏着竹笔,稍一用力,就能将竹笔掰成两截。
周冗噤声了。
之前,沈珂祈就有所怀疑,让他去查沈老爷的行踪,查出了沈老爷和大皇子来往密切。
沈老爷和大皇子行事都很小心,就算要见面都是只身前往,但沈老爷和大皇子因何事见面,他还无从知晓,只得先搁下了。
如今,沈珂祈又让他再去细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
“你让我再去细查你父亲,是不是因为虞城都在传的事?”虞城都在传,大皇子和五皇子犯事,身后都是有人在操控。
“我现在只是猜测。”沈珂祈淡淡道。
一切都没有定,他现在也只是猜测,若是父亲真和大皇子犯事这件事有关,那他一定要想个办法,保父亲,保沈府。
周冗点头:“行,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反正我就是个粗人,什么都不懂,但我信你,所以,我都听你的,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宫牢里,大皇子一遍遍地喊冤,但没有一个人理他。
萧芫灿气其败坏道:“我是大皇子!父上还没有下最后的定夺,你们就这么怠慢我,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省点力气吧。”另一间牢里,忽地传出了一记声音。
萧芫灿紧抿着唇,余光瞥向隔壁的牢笼:“萧芫烁,你闭嘴!”
说着,萧芫灿大步流星冲到他被关的牢笼前,手拍着牢门:“都是你害得!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被关在这儿?”
他扯了扯嘴角,定定地盯着他:“我是真想不到啊,五弟平日里这不争不抢的性子,怎么最后也同我一起到这牢里来了?”
萧芫烁不作声。
萧芫灿讥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一同进了这牢,不是我拉着你,是你自己作的。”
萧芫灿狰狞着脸:“萧芫烁,你胡说!就是你害的我!你害死我了!”
要不是他突然掺和进来,他的计划不会失败,他也不会被关在这里!
“萧芫烁,你说,萧芫煊的伤是不是你弄的?”萧芫灿质问他。
他心中是对萧芫煊有怨,也看不惯萧芫煊素日里的样子,更容不得他坐这太子之位,但他不会下这么狠的手。
听说,那一刀差点要了萧芫煊的命。
“萧芫烁,你别装死,他那一刀是不是你捅的!”
萧芫烁合上话本,悠悠开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装什么装,你现在和我都被关在这,”萧芫灿越说越来气,“不对,要不是你,我才不会被关在这!”
“大皇兄和五皇兄,在这歇得可还好?”
闻声,萧芫灿循着声瞧,就看见萧芫煊从幽道里走出来,身边还跟着姜威。
“萧芫煊!你还敢过来!有本事你放我出去!”萧芫灿叫嚣着。
萧芫煊走到萧芫灿面前,隔着牢栅,他也能将萧芫灿抽动的嘴角看得清楚。
“大皇兄,你犯下这等错事,没父上的命令,谁敢放了你?”萧芫煊开口。
“对了,我来,是要告诉大皇兄一件事,我得了父上的令,接管了大皇兄的猛虎营,现在,猛虎营听令于我。”
萧芫灿怒火一下就上来了,手重重地拍着牢栅:“萧芫煊!”
“大皇兄,你就好好在这反省吧。”
“凭什么!我已经被关在这里了,凭什么我的猛虎营还被你夺了去!萧芫煊,你那一刀不是我弄的!是他!”说着,萧芫灿手指着在另一间牢里的萧芫烁,“是他伤得你!”
萧芫煊看向一言未发的萧芫烁:“五皇兄。”
萧芫烁垂眸:“太子殿下,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五皇兄,”他起身,朝他在的方向走去,“你是太子殿下,我现在只是一名阶下囚。”
“五皇兄,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我称你一声皇兄。”
“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称我一声皇兄就感到愧疚吗?”萧芫烁眼底殷红,手紧紧抓住牢栅,“萧芫煊,我不后悔,更不会感到愧疚,我只觉得,你这太子之位坐得太容易了。”
萧芫烁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要不是萧芫灿这个傻子坏了我的事,我早得手了。”
“萧芫烁,你骂谁呢!”萧芫灿愤愤道。
萧芫煊紧盯着萧芫烁:“五皇兄,就算你得手了,我死了,你也不可能坐上太子之位。”
“不,太子之位是我的!”萧芫烁吼出声,“你死了,我一定能当上太子!你记住,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自己的出身,我的生母只是浣衣局的一个婢子,自然比不上你生母的出身。”
“五皇兄。”
“别喊我!我最恨的就是你,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你却轻轻松松就得到了,我怨,怨父上对我的不重视;怨所谓的兄弟,对我百般嘲弄;更怨你,稳坐太子之位,得众人赏识。”
萧芫烁红着眼,往后踉了一步:“我更怨自己,怨自己没能捅死你!”
姜威气得要破口大骂,被萧芫煊拦下。
“殿下!”姜威手紧握住剑柄,五皇子出口伤人,口无遮拦,不给他点教训……
“五皇兄马上就要出宫了。”萧芫煊开口。
萧芫灿和萧芫烁同时看向萧芫煊。
“这话,是什么意思?”萧芫烁轻皱着眉头,他要出宫?
“父上下令,让五皇兄去守西南边塞。”
“守?”萧芫烁忽地笑出了声,“西南边塞是最冷的边塞,父上让我去守,是想让我活活冻死在那儿吧,也是,在父上眼里,我这个儿子,可有可无。”
萧芫灿急了:“萧芫煊,父上已有定夺了?那我呢?萧芫烁去守边塞,我呢!”
姜威忍不住开口:“大皇子,殿下已为你求情了。”
萧芫灿一脸不信:“给我求情?”
“我已恳求父上,让你留在宫中,余生不得出。”萧芫煊淡淡道。
“余生不得出?”萧芫灿脸皱成一团。
让他留在宫中,说得倒好听,其实,是将他软禁在宫中罢了。
萧芫煊面无表情地看着萧芫灿背对着牢栅,缓缓坐下来。
其实,父上有意,让大皇兄和五皇兄都去守边塞,但他向父上求情,以大皇兄生母在世,需要大皇兄尽孝心为由,恳请父上让大皇兄留在宫中。
他这么做,其实是为他的一己之私。
让大皇兄呆在宫里,是为了大皇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是为了保证他和沈邑的私下的事不被发现。
父上已经对沈邑起了疑心,又因先前与沈邑的矛盾,父上已命人去查了,若是让父上发现,大皇兄和沈邑私下来往密切,那沈府就完了。
他想要保护沈府,护住了沈府,也就是护住了沈歌钦。
萧芫煊出了宫牢,姜威就忍不住问道:“殿下,您方才为何将他们的去留说出来?”
萧芫煊顿下步子:“姜威,您信我吗?”
“信。”姜威想都没有想,斩钉截铁道。
“我这么做,是有考虑的。”萧芫煊腮帮子动了动。
“是,姜威明白了。”姜威看着萧芫煊。
只要是殿下说的,他都信。
萧芫煊缓缓步下台阶,迎着落日前行。
 
第53章 第五十二颗枣
 
夜里起风了,风沙入眼,前路难行。
未泗手里抱着一件玄色的披衣,跟在江铎身后:“公子,夜里风寒,您先披件衣服吧。”
他看公子穿得这么单薄,他真担心公子受了风寒。
见公子一言不发,未泗也只得收了声。
从公子院里走到府里主院,须得半盏茶的功夫,老爷大晚上的让人来唤公子,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一踏进主院,屋里的灯火就映入眸中。
守在屋外的下人一瞧见江铎,忙行礼:“大公子,”边说边推开屋门,“老爷和夫人在屋里等你。”
未泗想跟进去,却被他们拦下,未泗只得冲着江铎的背影说道:“公子,我在屋外等你。”
话音刚落,屋门一关,将屋外的寒风都挡在了外面。
屋里,火盆子烧得旺。
江夫人蹲在火盆子前,听见动静,都没赏给江铎一记余光,用夹夹起一块木炭放进火盆里,堆积的木炭缝隙里忽地窜出半点火星子。
“外头这么冷,都不知道怿尘人在哪儿?”江夫人悠悠开口,“吃不吃得饱,睡得好不好。”
江铎听着,抬头瞧着坐在主座上的父亲。
江怿尘离家远行已有一段时日,父亲派人去寻过,但都无功而返,江夫人终日以泪洗面,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她的宝贝儿子。
江舟波手握着一枚扳指,指腹轻碾过扳指光滑的玉面,面色难看:“江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喊你过来吗?”
“父亲喊我过来,是因为大皇子和五皇子被关入牢里的事吗?”江铎淡淡道。
江舟波抬眸,冷冷地盯着他看:“消息倒是灵通。”
“不敢,儿子得消息的渠道哪有父亲广,不过是这几日,虞城闹得大了,儿子才能这么快知道消息。”
江舟波紧了紧腮帮子,冷哼一声,将扳指往地上一砸,扳指应声而碎。
闻声,江夫人忙起身,看着散落在各处不成形的扳指,心里莫名火:“老爷,你拿扳指撒什么气呐,”说完,看向伫在原地的江铎,“要撒气就要朝该撒气的人撒气!”
“夫人。”江舟波出声。
“老爷,你真要一个庶子害了我们整个江家吗?”江夫人哭腔难抑,“我们的怿尘还没寻到呢,难道你要怿尘回来的时候,找不到自己的家吗?”
江舟波面露难色,手紧握成拳。
“老爷,你想想怿尘,想想你苦心经营的江家,你真要为了他和王上对着干吗?”江夫人手指着江铎,“江铎,你就是个扫把星,你可把江家害惨了!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同意老爷将你带回来!你看看,你回来后,闹得江家鸡犬不宁!”
“夫人!”江舟波一吼,江夫人才噤了声。
江铎嘴角轻扯,垂眸:“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江铎,你知道你这次可捅大娄子了,”江舟波甩袖,“五皇子现已被关在牢里,查到你那是早晚的事!你是想整个江家都给你陪葬吗!”
“乐意之至。”江铎轻描淡写一句,让江舟波心中的怒火更大了。
“逆子!”
江铎缓缓抬起头,将江舟波和江夫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真想让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表情。”
“江铎!我们江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江家,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江夫人眸中含着泪。
她只想江家平安,她想等着怿尘回来。
“你们江家?白眼狼?”江铎哼笑了一声,“是啊,你们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既然这样,一开始就不要带我回来啊。”
“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个外人,一个连江家下人都比不过的弃子!”
江舟波猛地上前,狠狠甩了江铎一记耳光:“我当初,就不该将你带回来!就该让你死在外头!”江舟波手紧揪住江铎的衣领,“事已至此,你必须将这事揽下!别以为我会保你!谁都不能拿江家冒险!谁都不能!”
“为了江家,您要舍弃我?”江铎开口。
“难不成我要为了你,与王上为敌吗!”
“随便你怎么舍弃我,但只要王上一查,五皇子一说,江家都逃不了,”江铎红着眼,逞狠道,“想摆脱我?不可能。”
见状,江夫人拿出一方丝绢,甩到他脸上:“这丝绢,你该是识得吧。”
江铎肉眼可见地慌了:“这物,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江夫人:“从哪儿得来的重要吗?重要得是,现在你还想拉整个江家陪葬吗?”
江铎眼圈越发红,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栗:“江夫人。”
江夫人余光瞄了眼背过身去的老爷,继续道:“你要是主动担了责,江家还能落得个大义灭亲的美名,要是你执意要整个江家去给你陪葬,那这块丝绢的来历,将会传遍整个虞城。”
江铎紧抿着唇,嘴唇在抖。
江夫人看他在犹豫,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再说了,你和五皇子私下密谋事情,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与老爷全然不知,由你担责,是上策。”
“如果是江怿尘呢?”江铎轻声道,“如果是他,你们还会将他拼命推出去吗?”
“怿尘才不会做糊涂事!”江夫人急了。
“我问如果是江怿尘,你们会不会推他出去!”江铎吼道。
屋子里忽地安静了下来。
江铎心灰意冷,缓缓开口:“我早知道答案了,如果是他,你们只会想尽办法帮他,根本舍不得将他推出去。”
须臾,他叹了声气:“好,我答应。”
他答应,主动担责,和江家撇清关系。
他这么做,是为了护她,只要是为她,他什么都愿意,他如何不打紧,但谁要是动她,他会拼上命。
 
小丹携一身寒意进屋,一进屋,就瞧见柳织盈正坐在灯下绣丝绢。
“小姐,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
“我没事。”柳织盈抬手,轻蹭了蹭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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