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吗,周参军治伤的事情,请不必担心,我定是会到京城的,请周参军给我一个地址,我到了京城,安顿好了,会上门寻老参军的,您看这样可好?”
“蓝姑娘不妨再考虑一下。”将手里的小布袋子放到了小几上,推到了心若面前。心若不解地抬头看他。
“蓝姑娘,这里面是一些书信,皆是盖了将军印的,若在回京途中,遇到凶险或是麻烦,可直接去找当地的衙门,他们会给几分薄面的。”
兰心若一惊,原来他早己做了两手准备。这盖了将军印的信件,这可非同小可,忙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周老参军,那风将军……”
“不敢承受姑娘如此大礼,将军知晓此事,将军也感谢姑娘两次相助。”周子敬也起了身,“里面还有我家住址,请姑娘回京后,务必到我府上,我的诊金也定当奉上。”
“那周参军回京之后,帮我打听一桩事可好?”
“自当尽力。”
晚饭时分,红姨絮叨叨地问:“我看那周参军态度很是诚恳,我们不如与他们同行。”
心若知晓红姨的几分小心思,一是确实感觉同行会安全一些。
另一个原因,红姨始终觉得风长行这个将军实在是难得,人长得英武挺拔不说,大将军之名也是名副其实,这些日子也算有些机缘,红姨想把这缘份续下去。那她们在京里也算是有了依靠,报仇的事也多了几分胜算。
所以心若只低头吃饭,不理会红姨,红姨说了半天,见心若也没反应,急了,她本就是个急性子,“心若,倒是说句话呀。”
“我跟风长行没可能。”心若直接给了红姨一盆冷水,“你呀,就不要再浪费心思了,不如咱们好好想想,晚上去崔娘子家,带点儿什么点心为好。”
“当!”地一下,红姨将碗放在了饭桌上,脸上几分不快,“怎么就没可能了?”
一看红姨有点儿生气了,心若忙耐心解释:“红姨,且不说我对他有何感觉,他是当朝的大将军,在咱们大周、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你相信他家里没有妻吗?
即使没有,将来呢,肯定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难道会找一个孤女为妻吗?红姨让我给别人做妾不成?”
几个问题下来,红姨红了眼睛,不再言语。心若来到她身后,轻轻的给她揉着肩膀,“姨,你再想想,又有哪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妻,这个妻不想着好好过日子,只想着报仇。
若你是这家里的婆婆,你可会愿意吗?所以呀我就不祸害别人了,石龙也好,风长行也罢,在我心里,都是不可能的事。等我报了仇以后就守着你过日子,不好吗?”
“我可怜地孩子。”红姨轻轻抚着心若在她肩膀上的手,“你就没有想过,万一这仇……”
你是说:“万一这仇报不了呢?”
“没什么报不了的。”心若蹲在了红姨的面前,斩钉截铁地说:“我只要找到我的仇人是谁就好,如果他权势滔天、我们不能奈何他,那我就毒死他。”
心若顿了顿,如水的眸子中仿佛瞬间冰冻,紧握双拳,“我会给他世间至毒的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红姨噤了声,她从心若的眼里,看到了她从未看到的狠厉,她明白没什么可以阻挡心若复仇的决心。那她也只要陪着她,要生一起生,要死也一块儿死。
“好,那红姨以后就陪着你,再也不说让你嫁人的事了。”
晚饭后,心若做了在杨府的最后一件事。去了祠堂里,净了手,点燃了素香,放在了她所谓的前夫牌位前。
行了大礼之后轻声道:“我,兰心若已经实现了对你,对杨家的承诺。三年来,仔细看顾杨府,未曾有过半点儿私心。
如今二弟已艺成归家,明日我即将离开杨府,从此与杨府再无干系,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二弟,保佑杨府,一世太平。”
第29章 离别当时
杨府的最后一夜竟是这样的漫长,睡不着的心若,倚着窗,望着墨蓝色天际里、那一轮皎月发呆,直到子时。
晕晕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回到了爹娘身边,在一片野花遍地的山坡上奔跑,娘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不停地喊着:“心若,慢点儿,心若慢点儿。”空气里满是她、银铃般的笑声。
忽然、狂风漫卷,遍地的野花霎时没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娘的声音渐无,她停住脚步,沙幕挡住了她的视线,再也看不到娘,再也听不到娘的声音,却见到了叔叔、堂妹那一家丑恶的嘴脸……情急之下,猛然起身,原来是一个梦,却又这样的真实,连结局都是。
轻轻地抚了抚脸,入手是一掌的沁凉,天还蒙着一层灰色,只天边泛起了丝丝的白。
复又躺下,枕衾间也是润湿一片。索性坐了起来,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红姨进来。
杨府门前,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那里,拉车的两匹马还算结实,一身土布衣服的心若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梳一个普通的妇人髻,头上只一根木簪,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
一旁的红姨也是一副灰土土的样子。只是瑕不掩瑜,如玉的皮肤,精致的脸,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杨直管家,与府里的众人,皆站在府门口,见心若过来,杨直躬身行大礼:“祝嫂嫂一路顺风,如若在京中不适,可返家中,杨家永远有嫂嫂的一席之地。”
心若觉得杨直的称呼有些不妥,不过马上要走了,就不计较了吧,微笑回礼:“多谢二弟,你的话,我会记在心上的。”
老管家手里拿了一个油纸包,递上前来,“少夫人,这是我家那老婆子做的,希望你不要嫌弃,祝你一路顺风。”
匆匆而来的崔娘子,微喘着气,眼睛有些红,往心若手里塞了两个大包,“天热,做了一些烤饼,还可以放几天。水晶糕只做了一点,尽快吃。”
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有些哽咽,说不出什么来,只一味地扯着心若的手臂。
今儿能来的,皆是对她有真情感的人。心若含着泪,脸上却挂着笑,不想离别太伤感,说了几句打趣的话,“崔家嫂子,我可是会十分想念你的,想念你家的好吃的。”
“那是最好,若是京城住不惯,就回来。”
心若刚要上车,府门前的小路,三三两两,匆匆忙忙地奔过来几人,走近了些才看清楚,原来是药铺,医馆的掌柜的还有一些伙计们。
一个老掌柜到得前来,气息还有些不稳,“总算是赶上了。”将手里的一个布包递给心若,“少夫人,路上小心,这是一些跌打损伤的药粉药膏,还有一些治小毛病的药,你路上带着,以防万一。”
“呵呵。”心若笑了,这人跟她一般,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个卖药的。“谢谢老掌柜。”
其它一些人也都送上来所谓的礼品,大部分是药粉药膏什么的,总是跟药脱不了干系的,看着这一众人,心若眼含着的泪,怎么也控制不住,还是流了下来。
红姨在一旁担心她太过伤心,劝慰众人道:“多谢大家伙了,时辰不早了,大伙回吧,我们也要赶路了。”
心若对着大伙鞠躬行礼,声音带了几分颤抖:“谢谢大家,谢谢……”
红姨不想让心若哭出来,扶着她上了马车,红姨丈一扬马鞭,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清亮的响声儿,马车缓缓地启动。
“一路顺风。”
“多多保重。”
断断续续地声音渐行渐远,心若掀开马车的帘子,伸出头向后面望去,随着马车的徐徐前行,门口的人群,杨府的门头,以及门头上高高挂起的两个绣着「杨」字的大红灯笼,渐渐的变小,变得模糊。晋城,留在心若心里最后的记忆、是那两上变成红点儿的灯笼。
转过街角,一切都消失不见了,曾经的那些个日子,就这样随着吱吱呀呀的马车,消失在兰心若的生活当中。
城门上的风长行,早就注意到了心若的马车,周子敬瞄了一眼风长行的脸,一手扶着腰,缓缓地道:“蓝姑娘不知为何不肯与我们同行。”
风长行的目光、依旧追随着那辆己经出城的旧马车,不答周子敬的问题,却说道:“老参军不必担心你的腰,明日也许我们就能与她同行了。”
周子敬不解,还想问些什么,风长行道:“走吧,去营寨,明日咱们启程。”
二人上了马,不急不徐的向营寨方向走,见风长行仍然紧锁眉头不,周子敬低声说道:“不知将军所为何事发愁?”
“不知老参军可有感觉,这青山城派来的官军,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我记得前两个月青山城的守军将官,还是曾在我军中效过力的赵毅,换了个贾山,我一点也不知晓也就罢了,可这个贾山怎么瞧也不是个武官。”
周子敬摸着胡子想了想,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瞧他的手分明是个写字的手,而不是拿兵器的手。”
“我怀疑,青山城也已落入了圈套。”
“啊!”周子敬着实惊了一下,“那要如此说来,我们的处境岂不更是凶险了?”
“嗯!”风长行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所以我们明日即刻起程。”
“正是,早些回京为好。”
风长行长叹了一口气,收了收马缰绳,“只怕这回京的路上也是多有不平。”
路,是不平,咯噔一声,红姨丈为了躲避路上的行人,生生的压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将车里的两人震了起来,双双地哎哟一声。
“可有受伤?”红姨丈对着车里问了一句。
“没事。”红姨打开了帘子向前望去,“怎么这么多人?”
只见前面目力所及处,或是大小马车,或是三三两两的人群,还有赶着牛羊驴子的,总之到处都是人。
心若也探出头看了看,可不,这路上都是人,像是约好了一般,“想是城门禁了这么久,百姓们都攒了不少的事,这不一开城门,都一齐出门了。”
红姨想想也对,回了马车里,一看刚才的震动太大,将箱笼的盖子都震掉了,她的那幅画像,还有两本书一起掉了出来,心若将两本书放了回去,慢慢打开了画像。
画像是十五岁的心若,是及笄礼当天,父亲请宫中最好的画师、云子墨为她而做。
她身穿水绿色纱衣罗裙,罗裙上绣着同色的兰若花儿,那画师居也能画出来,真真是巧夺天功。
头戴珍珠步摇,站在兰若香草丛中,回眸一笑,真个是千娇起,百媚生。落脚处是爹爹亲手为她写的两句诗。
“一缕秋风繁花尽,风吹兰若满庭芳。”
娘亲则亲手写了她的名字「兰心若」
第30章 风波乍起
兰若本是一种香草,爹娘极为喜爱,从前的家里,处处皆有。每到秋日里,满庭院皆芬芳。
她家的荷包里、装的是兰若香草,荷包上皆绣着这种香草,兰心若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如今再看这幅画,心若的眼里瞬间起了水雾,这样的笑容,从家破那一日起,就再也没有在她脸上出现过了。
红姨不愿她太过伤心,从她手里拿回了画,卷好了放回箱笼里,又把崔娘子拿来了包包打开来,拿出了水晶糕,“快吃点儿吧,崔娘子说的,过了今儿就坏了。”
心若苦笑,在红姨的心里她一定是猪。她也像是猪,只要有的吃,就什么都忘记了。
接过了水晶糕,放进了嘴里,原来心里的苦是可以泛滥的。如今吃这樱桃做的水晶糕,竟也隐隐地泛着苦。
次日黄昏时分,红姨与心若在马车里,说着晚上在哪里过夜,昨晚上没路过城镇,是在一户村民家里过夜的,给了他家五十个钱,感觉挺好,又安全。
“要是还能找到昨晚上那样的人家就好了,又干净,人又好。”红姨说。
“放心吧,我们人也好,一定能找到。我看前面有缕缕烟尘,像是炊烟。”心若倚在马车的窗户上,将帘子打开,看着外面的风景。
来晋城这么久,她还从没想到晋城外的风景这样美。群山起绵伏伏,翠色铺陈,了无边际。此时正是斜阳洒金,飞鸟相与还的傍晚时分,入目皆是美好。
也不知看了多久,一阵巨大的嘈杂声、伴着嗒嗒地马蹄声从后面传来,瞬间打破了宁静。
红姨丈站在马车上向后面望去,只见伴随着声音的还有滚滚地烟尘,路上的百姓惊恐的乱了脚步,伴随着妇人孩子的嚎哭。
红姨丈低吼一声,“不好……”
“怎么了?”红姨也伸出了脑袋,向车后方望去。
红姨丈催促着她二人:“快回马车里,扶好了,挑些重要的东西拿在手上,我看不是什么好事。”
心若与红姨两个人依了吩咐,将几个包袱用布缠在了身上,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啪……啪……”红姨丈不停地催着马。马车的速度快了许多,两个人也跟着在车里上下地起伏,东倒西歪。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
马车外依旧人声嘈杂,不时有妇人尖锐的叫喊声,听的心若心惊。脑子里飞快的想着,究竟是何事,不会是鲜卑人来了吧?
可他们不是要攻晋城吗,追百姓干嘛?为了抢东西?思有此,有些后悔,不若等上几日,等鲜卑人撤得远了,再走不迟。眼下也只能生死看天了。
听到车外铿锵有力的马啼声,心若掀开帘子的一角向外看。
马车外飞驰而过数匹战马,马上的人皆穿锴甲,兵器在手,不时地有人在大声嘶吼:“快……快跑……鲜卑人来了,所有人都到前面山谷里躲避,快……”
心若惊恐地看着红姨,定是出了大事,这是晋城里的士兵。
车外的红姨丈也拼命地催马快进,鞭子打得啪啪直响。马车在剧烈颠簸之中,快速前进。
越来越多的军马从马车边奔过,风长行会不会也在这队伍里,他会不会看在帮了他次的情份上,帮一下自己,若是她落入鲜卑人的手里,她也只能选择服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