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起，「女盗贼」兴高彩烈的起床，想去街上走走，想去铺子里看看，昨日街上女子美丽的衣裳，叫她挂心。
从繁华而美好的京城大家小姐，到边地小城每日辛苦劳作的妇人，境遇的落差，她用了太多的泪水来冲刷。
如今再度归来，物是人非，可是看看那些不变的物什，熟悉的物什，也是好的。
风长行却叫她收拾东西即刻起程，风长行略显焦急的样子，叫兰心若不忍追问原因，就听他的吧，总之快到京城了。
马车直奔孟州城门，却在离城门不远处，被一群人阻挡了去路。风长行下车查看，兰心若也下了马车。
人群中三个青壮男子，在围攻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年纪不大，十四五岁，手里使着一根木棍，身手灵活，一看是个练家子，奈何年纪小，力气不够，落了下风。
被踢中一脚，跌坐在风长行的脚边，中间一个一脸横肉的汉子，上前一步，要拎起小姑娘，风长行上前一步，挡在了小姑娘的身前。
大汉瞪了一眼风长行，“让开，别挡着爷抓人。”
风长行挡住了大汉伸向前的胳膊，“光天化日之下，你是要强抢民女不成。”
“哼！”大汉怒意十足地瞪了风长行一眼，“小子，听清楚了，她卖身葬父，我给了银子，她现在是我的人，就是到衙门里我也占着理。”
站起来的小女孩儿说：“你说给三两，只给了一两，说是买进府里当丫环的，却为何……”说到这里，小姑娘倔强的眼里，噙了泪水，她无法说出口。
那大汉嚷着，“既然进了我的府里，就是我的人，当丫环，当小妾，还是卖进花楼，皆是大爷我说了算。”
风长行道：“我给三两银子，你将她卖给我吧。”
小姑娘愣住了，大汉似是也有一刻愣住，随即大笑，他身后还跟了一帮子的随从，也纷纷大笑起来，那笑声嚣张且肆意。
为首的止了笑，张狂地说道：“你小子怕是不知我周爷、在这孟都城的名号，哼！想从爷手里抢人，我看你是活腻了。爷我今儿有事儿，懒得同你玩儿，快快让开。”说完欲绕过风长行，伸手去捉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
心若一把将小姑娘拉在自己的身后，大汉没有抓到小姑娘，却见了心若，立时两眼发直，紧盯着心若美丽的脸，上下打量，脸上浮起了坏笑。
“你是谁家的小娘子，若是你与我走，谁还要这小姑娘。”
与之同行中的两人，也笑嘻嘻地凑上来，指着心若道：“大哥，这个更漂亮。”
话未及地，嗖……嗖……“哎哟！”两个人全飞出去，摔在地上，一个捂着胳膊，一个捧着腿，惨叫连连。
风长行扔地上一块银子，“人我要了，不怕死的，尽管来。”
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兄弟，为首的大汉回头，对着余下的人骂道：“都傻了是怎么地，还不快给爷上。”
风长行真的是懒得跟他们动手，太不经打。只片刻，全躺在地上。
周围的人也都以惊奇的目光看着这个人，这群平素里在孟都城那还真是横着走。
如今这男子只那么三拳两脚，全都飞了。一时之间，人群也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好不热闹。
为首的见这情形，也是个知趣的，对着躺在地上的一干人等，吼了声：“还不快走，尽丢爷的脸，一群没用的东西。”风长行暗暗骂道，真是个孬种。
风长行回头瞪了一眼还站在身后的心若，如此惹眼，无事下车做甚。冷冷地说：“回车上……”
心若不知怎地，有了被骂的感觉，她只是下车看看而己，为何这男人会如此，她也略有些生气地回了马车上。
小姑娘站在原地，一脸为难的道：“谢公子相救，只是我没银子还你。”
“银子不用你还，你做丫环如何，有月钱。”
小姑娘喜上眉梢，忙弯腰行大礼，“多谢公子，霜玉自当尽力，那公子现在有何吩咐？”
风长行阴着脸，“你是那……”风长行说不下去了，说那女人，那夫人，那了半天，“那妇人的丫环。”
“好，夫人的丫环。”
“上车吧，只是以后武功还需勤加练习。”
小姑娘不解其意，不是当丫环吗，需要那么好的武功作甚。风长行一见这个小姑娘会武功，心下便有了主意。
那女人实在太过惹眼，他不能时时跟在身边，回了京，总要先分开，找个会功夫的丫环，他也放心些。
唯女子难养，古人诚不欺人；可古人未言明，为何难养却还是不舍放弃，古人可没教。
她这段日子格外冷淡，如何说服她进将军府，这可实在是有些难度，进得京城再去想吧，照周子敬的信上所言，这京城恐怕那么容易进。
第40章 捉拿女贼
马车行到进京城的最后一个小村上，处处升起的炊烟、昭示此刻己是傍晚时分。依着之前的法子，寻了一户普通的农家，给了银子，一行人安置下来。
家主是一对老两口，女儿们皆已出嫁。唯一的儿子一家，在城里当铺做账房，所以很清静。院子颇整洁，屋子也有几大间，多了霜玉小姑娘，也要多一间房。
老婆婆看看手中的银子道，“各位要等一下，我们老两口，没煮那么多人的饭。这一时半会儿地也好不得。”老婆婆拄着拐杖说。
兰心若甜笑道：“无妨，婆婆，我们自会帮忙。”
“多好看的小娘子，你那相公为何总黑着一张脸。”老婆婆没了牙，笑起来，很好笑。
兰心若红了脸，“婆婆误会了，他不是我相公，是亲戚，他家里妻妾成群。”说完了去了灶上，霜玉跟在后面，问道：“公子他妻妾成群？”
风长行闻听此言，不禁失笑，他什么时候妻妾成群了，他怎么自己都不知晓。
这个女人还真能胡说八道，哼！等进了京，就去提亲，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看这个兰心若能不能逃出手掌心。未及用晚饭，一个人去了城门口打探情况。
风长行这一去，直到第二日辰时方才归来，情况不容乐观，城门口处贴着兰心若的画像，居然动用守城的士兵，朝中之人权利之大，让人难以想像，启明对兰心若的执著也让他摸不清头脑。
虽然没有贴着他本人的画像，不过看起来守城门的兵卒，对来往的青壮男子，盘查得也颇细。有些个兵卒分明是假冒。
担心他武功了得，不易擒获，寻了些江湖人士，穿上兵士的衣裳。旁人或许认不出，但他本身就是练兵的，怎会看不出。
风长行寻到了在屋子里的心若，“上次你那个涂脸的药粉可还有？”
兰心若吃惊抬头，“京城也有人在寻我们？”
“是的，你的画像，就贴在城门口，说是缉拿女盗贼。”
“我的、女盗贼？”兰心若极为惊讶，“我怎么成了女盗贼？”
风长行盯着她的眼睛，“你好好想想，可与那启明有过往来，他是否去你那里问过诊，买过药，或是还有什么其它的可能，上次的鲜卑人，我看他们的手里、也拿着一幅画像之类的。”
“一幅画像？”
兰心若一下子呆坐在椅子上，如果真的是那幅画像引起诸多波澜，那她这可就是无妄之灾了，“我是有一幅画像，落在了马车里，是我及笄时，爹爹请宫中画师云子墨画所作。”
风长行略显焦虑，这个云子墨，他有所耳闻，乃宫中御用画师。传说蝴蝶都会在他的画上做停留。
云画师的人像，从来都是比真人还要美上三分。抬头看着兰心若美好的容颜，虽布衣荆裙，却难掩风流，难怪启明如此这般大费周章。原来是为她的美貌所吸引。
兰心若有些担心，没了平日里的淡定，“那我怎么办？”
兰心若终于明白，那个鲜卑人因何原因，一直在寻她。若是落进他的手中，怕是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是与衙门里扯上干系，叫她如何不急。
风长行眉眼一转，心生一计，“也无需担心，我猜想启明也只不过是借查你为由，将所有人都查一遍。如果能查到我最好，如果顺带着能查到你，那也是意外的收获了。
所以你进京之后，就随我去将军府，一来可以避一避，二来我娘的腿伤，还有我的背伤一并治了。”
兰心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她不想进将军府。一个年轻女子，这样贸然随他入府，旁人会怎么想，怎么说。
就算他没有妻妾，这样大的年纪，通房什么的总会有吧。
到时候她的身份尴尬至极，况且她此番回京，是要进宫，进将军府算什么。
于是转了话头问道：“难道将军不能光明正大的进京吗？”
“可以，不过我更想躲在暗处，这样才能更快找到，启明到底跟朝中何人勾结。”
“好吧。”兰心若起身从包袱里拿出一小包药粉，“这个是芦根粉，颜色比较深，要试一下才行。”
“那咱们现在就涂吧。我已与人约好，明日申时，会有人在城门里接应我们。”
兰心若搅匀了药粉，先给风长行涂，她想试试颜色。所以她先给风长行涂了，不然太难看，她岂不是会懊恼。
等药粉干了洗掉之后，心若只看了一眼，实在是忍不住了，笑着跑开了，风长行不明所以地跟了出来。
兰心若向来是个矜持的女子，只是风长行的脸、实在是让她忍俊不禁，只能跑开，不然怕是会笑出眼泪。
霜玉一见他，手指着他的脸，一个字没说出来，就开始笑，捂着肚子笑，竟然笑出了眼泪。
“别笑了，我的脸究竟如何？”风长行隐隐感觉、应当是他的脸涂了药粉之后，有些异样。
霜玉见风长行动了气，忙从兰心若的包袱里、寻了一面镜子给他。
风长行一见镜子里的自己如同黑炭一样的脸，整张脸只有眼白一块是白色的，怕是当年的包公也没有这样黑的脸。
怒吼一声，“兰心若，你给我出来。”
“来啦。”心若手里拿着一捧草，“我去找解药了。”一见风长行，还是忍不住笑。那笑容、在风长行的眼里特别刺眼。
风长行几乎是将兰心若、扯进了屋子里。力道没控制好，兰心若差点跌倒，风长行顺势一拉，兰心若便进了他的怀中。
从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略显慌乱的她，“最好想法子，弄好我的脸，不然有你好看。”
兰心若俏脸微霁，“那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弄。”
兰心若慢慢地将青草汁、一点点地涂在他的脸上。片刻后，脸上的黑色慢慢地褪去。
整个过程中风长行几乎一直瞪着心若，因为女人挂在嘴边的笑意，一直未曾褪去。想他一国大将军，竟为女子所戏弄，真真叫人意难平。
心若将药粉再加了一些水，这样颜色应当会淡一些。端碗过来，欲再给风长行涂，风长行拿了过来，将心若按在椅子上，“我来给你涂。”
心若挣扎起身，“不要，我保证这次不会那般黑。”
说完仿似又想起了风长行的、那张大黑脸，强抑不住，还是笑意连连。
风长行将心若禁在自己的臂弯里，心若的力气哪里抵得过风长行的手臂。尽量轻地抬起心若的脸，忽然间两人同时静止，空气仿佛也就此凝滞。
这样的姿式太过亲近，两人皆不知如何是好，却是谁也不敢动作，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彼此。
直到霜玉的突然闯进，又尖叫着跑开，才将两人之间愈来愈热的空气，冷却了下来。
第41章 归去来兮
第二日下午未时，一行人收拾东西，准备启程，临行前，风长行对兰心若道：“一会儿城门口，我们扮成夫妻。”
一想到昨晚的事，心若的脸不自觉得微微发烫，硬着头皮问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有我在，没事。”多么让人心安的一句话，这一路上确实是有他在，一直都没有事。
“那……那扮成兄妹如何？”
“还是夫妻好。”不容质疑的语气，兰；
心若没再坚持，反正过了城门就分开了，夫妻就夫妻吧。他哪里知晓，风长情根本就没打算要与她分开。
红姨悄悄的看着车外的两人，霜玉要去拉心若上车，被红姨死死地扯住，“将军会扶她上车的，你别多事。”
果然说完了话，风长行亲自扶着心若上了马车，将帘子放好，回身跳上车辕，与红姨丈一起。
马车一路走出村子，快到城门的时候，混入一众进城之人的队伍。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骑马的，坐轿的，走路的。
远远地、望见巍峨的城墙，那股子心酸的记忆，霎时涌上心间。当初她离开京城，曾驻足回望过这一道墙，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如今她回来了，兰心若的眼睛一泛酸，滚滚的泪珠、顺着腮边流淌下来。偏还不能发出声音，只有前胸的衣襟慢慢地湿润。
申时己到，风长行静静地注视着城门，直到守门的士兵换了人。
风长行才催马上前，排到队伍之中。轮到他们的马车，士兵扯着嗓子地问道：“哪里来的？”
风长行故意将腰身弯了弯，显得没那么挺拔，压低了声音答道：“我们本是京城人士，外出探亲，返回京中。”
“车上都是什么人？”
“岳丈一家，夫人，还有丫环。”士兵又粗鲁地打开车帘，见车上确有年轻女子，嚷着都下来都下。”
风长行试着对官兵眨了一下眼，那人似乎没瞧见。这可叫风长行哭笑不得，他昨晚上就是为了今日能顺利进城，去了军营，安排好这个时辰，放自己人。待到他的时候，做做样子即可。可这个愣头青，竟然没认出他。
好吧，既然没认出来，那也说明这张脸太有迷惑性，那下得车下也无妨。
兰心若与红姨依着吩咐皆下了车，那士兵看了看墙上的画像，估计是比对一下，又看了兰心若的黄脸与有些乱的头发，微皱了一下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