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嚷着,“好了,好了,交了银子,就走吧。”
兰心若果见城门处挂着的画像,与她有七分肖似,确是写着捉拿女盗贼。
只是士兵们的头上都戴着白色头巾是为何?难道有国丧,可如若是皇上,风长行定应先行回京。
马车继续前行,心若本以为会找一家客栈先住下来,休息两天再去寻宅院。
没想到最后马车、竟拐进一处僻静的小巷,在一处打开的门院子前停了下来。
天色已晚,暮色四合,天边一弯新月露了身形。兰心若下了车借着朦胧的光打量了一下院子周围。
青石小巷,左右皆无人家,敢情这里就只有这一个院子,院门不大,不过精致的门头,一半门上硕大的铜环,凭添了几分贵气。
兰心若不解地看了风长行一眼,许是天色已暗,风长行没有回应,而是走到门前,扣击铜环,发出嘭嘭地响声。
“来啦,来啦……”
随着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也应声打了开来。心若抬眼望去,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前,“哎呀,将军可到了,快请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兰心若与红姨相视了一眼,还真是位熟人。
这时那位熟人,周子敬周参军到了门口,挑着灯笼,见了心若黄黄的脸,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兰姑娘,咱们又见面了,这一路上可还好?”
“劳烦老先生挂念,还好,只是这院子……”
“路上劳累,快进来说话。”周子敬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叨叨着:“昨儿晚上,将军差人来传话,说要寻一处两进的院子给兰姑娘。
巧了,一个同僚几个月前被派去守城,举家前往,托我寻个可靠的人看顾他的院子,不要房钱,只需洒扫干净即可,这不就是这里了。”
心若有些疑虑,“那这家人家何时归来?”
“三年呢,姑娘可安心住下。”
怎么这样巧合,这样好的一处宅子,还不要银子,只需洒扫干净即可,虽不了解京城的行情,可也不至于不要银子。现在也问不出什么,先安顿了再说,兰心若不再言语,随周参军进屋。
还好天色已暗,兰心若看不清此时一脸尴尬的周子敬。明明将军要买个宅子给兰姑娘,非不能明说,还非要他这个老头子撒谎,天知道他昨晚上、为了编造这个谎言,想了整一夜。
一个手上拿着一块布的、圆脸婆婆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还并着一个年老的嬷嬷,周子敬忙介绍:“这是我家老婆子,今儿一早我将家里的丫环,婆子弄来,清扫这里,家里总共这么几个人,没打扫得太干净,不过总是能睡人了。”
兰心若上前施礼,“多谢周夫人,改日心若定当上门致谢。”
“姑娘言过了。”周夫人一团和气地扶起了心若,“我家老头子的腰还多亏姑娘妙手,这诊金都还没付呢。”
风长行并红姨丈将行李,马车安顿好,马也牵进了马厩里,喂上了料。
周子敬拉过夫人,“老婆子,你去收拾一下,门口等我,我这就来。”
“好的。”周夫人应了,领着身后的嬷嬷去了,走几步却回头:“兰姑娘,等安顿好了,我再来拜访你,我可要好好地谢谢你。”
周子敬对兰心若开口道:“姑娘托我打听的事,有了眉目,你说得没错,现在京里是每年一度招录医女进宫,考试时间大约是每年的中秋之后。
只是今年皇太后新薨逝,国丧期间一应活动全部停止。至于何时恢复,那要等宫里发告了。”
兰心若在心里叹了口气,略显沮丧,回来的真不是时候。但是并没有在周子敬面前显出来。
“多谢周老参军,无妨,不过晚一些日子,我等着便是。”
第42章 五日之后
周子敬并不知晓、兰心若为何进宫,但是他能够感到她的迫切心情。周子敬家没有女儿、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
周子敬安慰道:“兰姑娘莫急,过了新年应当就会有消息,最多不过等一年,这个时间姑娘不如多多研习,争取一次考进,岂不是更好?”
兰心若行记,“多谢老先生宽慰,心若醒得如何去做,断不会就此放弃。”
周子敬摸着山羊胡子,“我知你是个坚韧的人,但凡事若有需要,老夫不材,愿意为姑娘筹谋。”
“心若在此多谢老参军挂怀,如有需要,必前去叨扰。”
周子敬摆了摆手道,“哪里是什么叨扰,我求之不得。”周子敬突然压低了声音,“姑娘有所不知,城外三十里驻有大周最精锐部队五十万人,皆是将军麾下。是以姑娘也不必害怕启明。
将军回京等于猛虎归山林,任谁也不能将他奈何,皇上对将军也是相当倚重,解决启明只是早晚的问题。姑娘难处尽可找将军,将军定会竭力相助。”
兰心若一下有些错愕,为何她有事要找风长行,过了今晚,她们该是不会再见。不过她还是颔首应了,“多谢周参军提点,心若记下了。”
房间里床榻上的被褥枕衾皆是全新,睡觉尚可。只是这个时辰,大家都还未用饭,厨房里没有可以煮饭的东西。
风长行便领着众人去了食肆,现下他们的脸现在还是枯黄的颜色,无人能识出,倒是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在京城里。
饭后归家,小巷口,风长行故意扯住了兰心若,“五日之后,我来接你和霜玉进将军府。”风长行停了停,“为我娘与我诊病,诊金我己付给红姨。”
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这句话,抑住心跳,“可……可以不进府吗,我每日定时过府问诊如何?”事情太突然,本想着以后再也不见,兰心若说话都打了结。
“不好。”风长行回答得坚决,“我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府里,不能每日里同一时辰候着你。”
“那我可不可以……”
兰心若话未说完,风长行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五日之后我来接你。”
兰心若茫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最近好像变得有点霸道。可是她不愿意呀,就这样进将军府算什么。
就算宫内一段时间不招录,那她也可以像周参军讲得一般,多多研习不成吗,凭什么要听他的安排。
愣忡间、红姨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在心若面前晃了晃,“银子我可收了,要是再把这张银票还回去,我的心都会痛得掉出来,到时候你还要给我治病,你看着办吧。”
红姨自从得了兰心若的教训,就再不提兰心若嫁给风长行之事,而是采用了迂回战术。
就如今日,她就拉着霜玉在前面走,故意将心若给挤到后面去,与风长行一起。
风长行也是狡猾的,将银票直接给了红姨,这下心若想拒绝都不能。一千两呀,当的爹爹身为太医院院首,出诊一次不过数十两银子。
她不过是不闻名的小医女,他风长行一出手,就是千两,一下子把红姨给砸晕了。
不能欠风长行太多。她不傻,二人一路进京,风风雨雨,点点滴滴,他的关心看得出来。只是不想回应,也不能回应。
他没有说明,她也不好拒绝得直白,但是将军府是万万不能进的。她不想将自己的不幸带给任何人,她的二嫁之身会给他带来污点。
他位高权重,年少有为,本可以有一个快意的人生。就如周子敬说的一样,猛虎入山林,没必要为了她一个孤女而改变。思及此,眼里竟有些微热,原来她是伤心的。
兰心若试图说服红姨,待到就寝前特地去找了红姨,这个事情不解决,她怕是连觉也睡不着。
红姨正在厨上煮茶,心若开门见山,“红姨,咱们银子够用,这段时间我还可以出诊,他再来的时候,将银子还给他。”
“成。“红姨痛快地应了,这倒是出乎了心若的意外,原来以为她被收买,会说服她进将军府。
离开尘心若的风长行,人影消失在黑夜之中,片刻后到了一处院子的墙外。院墙高大,四下探看周围无人,纵身一跃,翻进院内。
墙内一棵高大的桂树,树下一张石几,几把石椅,石几上一盏铜油灯,一把青瓷茶壶,两只青瓷茶杯。
其中一个石椅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眉清目爽,贵气天成。
只抬眼看了一眼风长行,隧又垂下眼帘,半点不吃惊。拿起桌上的茶壶,将两只茶杯注满。
缓缓地道:“这茶我昨儿才得,你今儿就来了,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风长行坐在白衣男子的对面,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今儿怎有雅兴,对月独酌。”
“非也。”白衣男子摇头道:“你今夜必来,我不算独酌,还有你能否不这样牛饮,白白浪费了我的好茶。”虽说是在指责风长行,但还是将他喝空的茶杯、再次注满。
风长行再次一饮而尽,“上次的消息接到了?”
“接到了。”
“皇上可知晓?”
“知晓。”
风长行皱了皱眉头,拿起的茶杯的手停在了胸前,“那为何京城没有动静,派何人去出征?”
白衣男子仍然一派幽然,不时给风长行注水,良久才缓缓开口,“如果拿三座边地小城,找出兴风作浪的幕后之人,风卿你觉得值不值?”
这次轮到风长行沉默了,内心起伏不定,一朵还未绽开的桂花,随风飘进了手中的茶杯,在温热的水中,旋转着……
“难道大皇子的意思是,皇上正在布下一张天罗地网,知失城,而不动作,另有深意。”
白衣男子,脸色略显晦暗“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大皇子,自从母后被废,我就再不是大皇子了,而是周初一,一心只想为母寻医的周初一。”
闻听此言,风长行眉梢微微上挑,“也许我帮你找到了。”
第43章 红姨的病
周初一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因为他经过太多欣喜过后的失望。那种痛苦的感觉,情愿没有希望。
母后因中毒双腿不良于行,高贵妃一党、便以一国之母形象不能有损为由,说服父皇将母后废掉。
他也由太子的最佳人选、变成了人们口中的大皇子。不错,时至今日他依然是皇子,但是已不是能成为太子的大皇子了,因为高贵妃也有皇子。
他以皇子的身份遍尝人间冷暖,只有风长行不离左右,只因从小伴读的那份情。
从那以后他出宫,建「寻庐」,遍寻天下名医,为母后治腿。却一次次的期望,一次次的失望,如今他已心如止水。
风长行算是最懂他的人之一,不疾不徐的说,“若我说真有这样一个人,你待如何?”
看着风长行认真的脸,没半点儿玩笑之意,也认真地说:“若真有,条件尽你开。”
风长行眸色一深,“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风长行有心想再问一问,边地失城,皇上的应对之策,但看大皇子的样子,不欲多言,便不再追问,也不能追问。
但是不管什么原因,边城三城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既可以救百姓、亦可寻国贼。
终是没问出口,也许皇上自有打算。身为臣子、不能越俎代庖,特别是他这个手握重兵的臣子。
第二天一早,兰心若是被霜玉的声音给吵醒的。霜玉从前跟着爹爹以卖艺杂耍为生,从小走南闯北,性子活泼,机灵鬼一个。
兰心若并未起身,这一路舟车劳顿,担惊受怕,着实是累得不轻,躺在榻上,懒懒地问道:“霜玉,你怎么了?”
听见了兰心若的声音,霜玉打开窗子,将小脑袋伸了进来,“姐姐快起来吧,这院子精致的很,你过会儿再救救红姨吧。”
兰心若一愕,“红姨怎么了?”
小丫头笑嘻嘻地回答:“红姨的嘴巴合不上了。”
嘴巴合不上了,心若的疑问在心里转了转,原来这小丫头在编排红姨呢,她是在说红姨乐得合不上嘴了。
何止是红姨合不上嘴,便是霜玉自打昨儿进门,也是吃惊得合不上嘴。
自打爹爹去世,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活。这下可好,不仅遇上了好人,还有这么一个气派贵气的院子,她可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兰心若打趣她,“小丫头,红姨回来我就告诉她,你在背后编排她。”
霜玉从窗子下一跃,进了屋子,“她呀,不在院子,跟红姨丈出去了,说是买东西去。”
看着霜玉灵巧的动作,兰心若披衣起身,“你这个淘气的姑娘,怎么没一并跟去,也看看京城的景儿。”
霜玉摇头道,“我可不能去,将军说了,我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你,旁的我不管,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才成。”
兰心若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生气吧,人家明明是为了你着想,若是还生气,显得有些矫情;可若说高兴吧,这心里着实也有些别扭。
兰心若打趣霜玉道,“那你是我的丫头,还是他的丫头呀?”
“嘿嘿!”霜玉尴尬地一笑道:“你们两个人的。”
鬼丫头,风长行还真是像风一样,无孔不入,处处都在。
想逃避都无处躲藏,偏这几个人几乎全被他收买。不知再过几日,他再来时,会如何收场。
不想了,先去买东西,这是当下最要紧的事。吃的,用的,屋子里的茶杯,厨房里的锅碗,姑娘的胭脂水粉,几个人的衣裳,院子里的用具,都要置办。
几人早出晚归,一天来来加加地几趟穿梭,足足买了三天,才堪堪齐全。再整理一番,四人也忙得脚不沾地。
红姨又舍不得工钱雇人,又舍不得兰心若吃苦,又不放心霜玉干活儿,直累得白日里都犯瞌睡。
第五天的光景,事情做得差不多。兰心若叫大家都歇上一天,不然一个个地累病了。
得了空闲仔细看看这个院子。两进的院子,不是特别大,但是却处处透着精致,含着心思。楼台假山,怪石密布。小桥池塘,流水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