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好了,将军请你到前面去喝茶。”
喝茶?也不知这风将军是如何作想,今儿是他说的第五日,可是这大晚上的、将她接进府里是为何,等到明日不成吗?
心若是没看懂风长行的心,他这是体会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儿。
从前在战场上打打杀杀,女子之于他来说,等同于累赘,与子成说的事更是不会存在。
每次回京,进宫总是有诸多女子偷眼瞄他,他全当不见。
只要他在京里,家里的请柬就多得数不过来,皆是邀请母亲去赴宴,但是那些人也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此番不知为何,与兰心若这女子不过是相处两月,待她突然从身边消失,哪怕只有五日,他却觉得如此难度。
半梦半醒之间一直记起心若跳上他身,死死抱住他的情景,一夜之间竟然醒了两回。
今儿当心若一身绿罗衫、出现在他面前时,方知女子的美。婷婷玉立,腰若约素,肌肤赛雪,真儿真儿是叫他心旌摇晃,不能自己。
决心已定,这辈子她是他的妻。可她貌似没有任何感觉,也不知如何说清,现在竟然无计可施。
这怕是他遇到过的,最棘手的一场战斗。只能先将她接进府里,细心呵护着、假以时日,希望能明白他的心,那么一切也就水到渠成。
第46章 不想改正
兰心若从里屋出来,风长行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式,示意她坐在对面,并拿起茶壶欲为她亲自斟茶,夏荷忙上前帮忙,“将军,婢子来。”
风长行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霜玉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她是不明白,下去哪里。春雨拉着她出了厅,往与心若屋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人都走了,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几可听见窗外湖水轻轻拍岸的水声,兰心若一时纳闷,为何会有水声。
兰心若一直垂首,眼睛看着手里的白瓷茶杯,意图避开与风长行四目相对。不停地转动着茶杯,掩饰二人独处的尴尬。
风长行可一点儿也不尴尬,兰心若垂首,他正好可以细细地看着她,看她乌亮的头发、看她白晰的肌肤、看她似远山的眉黛……
为了打破这种令人不舒服的境地,兰心若先开了口:“将军这样做,等同于强抢民女。”
虽然这话说得、她自己感觉也没什么力度,可她还是要说,不然还真以为她是软柿子,想捏就捏。总得让他知晓,她是不满的。
风长行举起杯子,意欲饮茶的手停在了嘴边,这么直白,很意外,“是就是吧。”举起嘴边茶杯,一饮而尽。
真无耻,这样道貌岸然,“那将军既然知错,不想改正吗?”
“我只是请你来偿还对我的感谢,等偿还完了,自然就改正了。”
心若紧追着问:“那不知什么时候,做到何种地步,才算是还完了呢?”
“看你的表现吧。”
“你……”兰心若气得忽地起身欲走,却被风长行隔着案几、给捉住一条手臂,“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先听听我娘的病情。”
兰心若转身又坐了回来,依旧垂首。这回看着茶杯里已舒展开来的茶叶。等了半天,风长行竟然没开口,抬头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
心若脸颊微热,不情愿地喊了声,“将军!”
“呃……”
风长行这才将粘在,兰心若玉颜中的目光抽回来,于朦胧中欣赏这女人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听其它的郞中说,她的腰是生产时落下病根儿,后来没有调理好身子。便时常发做,随着年纪渐长,发做的愈加厉害,有一阵子竟然要卧在榻上。”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的下视风长行,一时之间耳根也微微发热,赶紧寻话头,“那其它郞中是如何诊治的?”
兰心若闪烁的眼神,微红的耳根,悉数落进风长行的眼里,他的心渐渐发热。
“治病能有什么法子,无非是喝药,去岁我请了一位御医,针灸了一段时日,稍好了些,所以见了你诊治周子敬的腰,便想着也许也能治愈我母亲。”
兰心若咬牙说道:“请将军放心,我定当竭力,快快偿还你的债。”
风长行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别忘记还有我背上的伤。”
兰心若点头,“收了将军那么多的诊金,自然不会忘记,不然又要被将军捉回来,我是何苦。”
风长行暗恨,没良心女人,只是看在诊金的份上。就没看见他这一肚子的真心,给她找房子,给她找进宫的路子,把他放进府中,防止拓跋启明寻到她。哦,忘记了,这些都不曾说与她听。
风长行放下茶杯,起身去将另一个门推开,就是方才兰心若不解的那道门。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子温润的水气扑面而来,原来这道门外另有乾坤,夜色笼罩,看不清水面,只是觉得许是一个湖。
兰心若也跟了出来,出门便是庑廊,这个庑廊比较特别,比较宽,靠近水边放着一张小几,旁边有几把椅子,几上摆着棋盘。
难怪方才可以听得到水声,原来离水这样近。若是晴天时,可欣赏水光潋滟晴方好若是雨天便可欣赏水色空濛雨亦奇。
饮茶,走棋,皆是惬意。没想到风长行也有雅致的一面,还以为冷若冰霜的他、只懂金戈铁马。
“时候不早啦,你歇着吧,明日我带你去见我母亲。”这话听得心若有些异样。
翌日晨起,心若虽还有些疲累,也还是早早的起来。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若一会儿主家来人,知她未曾起床,总是不好。
推开屋门,外间的堂屋里,正看见春雨端着水盆进屋,“常姑娘,请梳洗。”
“常姑娘?”心若有些不明,什么长姑娘,短姑娘的。
春雨微笑道:“是将军说姑娘姓常。”
“呃……”心若明白了,敢情风长行给她换了一个姓氏,难道是风长行的长?
只是她本来想改姓红的,红姨丈的洪,“家人只唤我心若,我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洗漱完毕,心若进了屋,刚拿起梳子准备梳头,红姨不在,她只有自己来,霜玉的手只能舞刀弄枪,不适合梳头。
夏荷进得屋来,“姑娘,我来吧。”心若本想拒绝,可是梳子已经到了夏荷的手里,再者她也着实不会。
梳着梳着,心若觉得不对的,只因夏荷居然给她梳了一个姑娘的发,她说,“还是给我梳妇人髻吧。”
夏荷恭敬答道:“昨儿,将军特意嘱了婢子,说姑娘是从外地进京,怕途中不便,才梳妇人髻。但现在是将军府,还是改回来的好。”
心若无法与夏荷仔细解释,她是姑娘还是妇人,只能由着她给自己梳了一个极美的流仙髻,还好她只有一只发钗,应当不会过于华丽。
霜玉跳了进来,心若瞪了她一眼,吓得她一吐舌头,放稳了身形儿。
昨儿晚上,姐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她,这里是将军府,说话办事多学学春雨,夏荷,装也要装到回自己的家。再者还叫她不要露出自己的功夫。
“小姐。”霜玉觉得好别扭,“出来用早饭了。”
早饭很精致,两碗小米红枣粥,四碟子清清爽爽的小菜,还有糯白的糕饼,霜玉看得两眼发直,早饿狼一样了。
兰心若只喝一碗粥,霜玉饭量大,平日里这点东西,还不够她自己吃的。
厚着脸皮,叫春雨再添了两回,霜玉才算吃饱。红着脸看着兰心若,兰心若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霜玉立时又喜笑颜开。
早饭过后,春雨夏荷忙着收拾东西。心若和霜玉则忙着仔细的打量着小院子,确实不大,但胜在精致。院门比寻常的偏高,种满了各式花草,开得热闹。
“什么人?”霜玉吼了一嗓子,原来她在门的缝隙里、居然见到一双眼睛,只几大步便到大门处,打开了。
第47章 韩家小姐
门外一个青衣小厮,有点哆嗦地回答,“请姑娘莫怪,是老夫人叫奴才寻春雨姑娘,刚路过听里面的声儿、像是春雨,平日里这院子无人,觉得奇怪,才趴门缝里瞧瞧。”
说完竟扑通跪下了,“请姑娘饶命。”
兰心若看这人如此惶恐,这将军府里的规矩、该是有多吓人,她可要小心地掬着霜玉,别别冲撞了将军府里的人,给风长行惹麻烦。
“快起来吧。”
春雨走了过来,“你去回老夫人,我一会儿随常姑娘一起过去。”
“谢姑娘……”
小厮起身,一溜烟儿地跑了。只是她并没有去正屋、回什么老夫人,而是跑到了一处叫「烟水阁」的院子里。
院子里一个粉衣胖丫环、正伸长脖子向门外看着,似是在等什么人,小厮一进院子、“小六子,可见到人了?”
“叫他进屋说话。”打屋里面传来一声娇滴滴地声音。
屋内一美艳女子正坐在妆台前,身后一个丫环、正在帮她试着头上的钗环,小六子进了屋,女子开了染了口脂的樱桃小口,“如何呀?”
小六子一旁垂首恭敬回答,“确是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左转头,右转头在欣赏、丫环刚插上的步摇,片刻后,“她美吗?”
小六子内心哀嚎,这府里谁人不知,韩家的玉雪小姐、是将军府老夫人弟弟的女儿,也是将来将军府里的少夫人,敢说不美吗,这可是未来的当家主母。
可是方才那女子生得着实太美,似仙女一般、他竟一时迟疑了。
一旁的胖丫环芳草、上去踢了小六子一脚,斥道:“小姐问你话呢!”
小六子暗恨,芳草竟敢踢他,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一人得道,鸡狗升天。不过此时的他还得脸上堆笑,“我是在想那姑娘长什么样子。”
胖丫环芳草嗤了一声儿、“瞧瞧,都让你不记得样子了,定然也是个普通人、怎会美得过我们小姐。”
小六子话顺着芳草的话,“那是呀,在这京城里、我就没见过比小姐更美的。”
“呵呵!”韩玉雪轻笑道:“你倒是个会说话的,行了你下去吧。”
韩玉雪起身,眉头复又微皱起来,芳草为她宽衣,也宽慰道:“小姐不用担心,姑奶奶可是答应过老爷的,定然叫你进府,难道将军、还能不听姑奶奶的话。”
提及此事,韩玉雪就窝火,姑母从来都是极赞同这门亲的,可是表哥一直不与她亲近。
她自认貌美,通诗文、懂音律、可不管她如何讨好,表哥却不曾正眼瞧她一下。
眼下姑母答应她,等这趟表哥回来,就把她们的亲事定下来,待开年之后完婚。可是表哥又领回来个年轻女子,是为哪般?
表哥在京中的姑娘心中,就是高山仰止般地存在,但凡他能看上哪家姑娘,无有不成。但是他却从未与任何女子有染,如今这个女子难道哪里不一般。
虽说是来给姑母诊病的,可一个年轻的姑娘会诊什么病。
姑母的病连太医都看过了,也没有根治。就怕表哥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不行、得告诉娘亲还有哥哥。
不管她是真郎中、还是假郎中,还是趁早将她赶出将军府,免得夜长梦多。这个将军夫人的位子,她是要定了。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给旁人。
芳草见自家小姐皱着的眉头,宽慰道:“小姐不必着急,管她是个狐狸精,还是兔子精,咱们去瞧瞧就知道了。若真如将军所言,只是个医女,那咱们也不必操那份闲心。若有其它别的,不是还有姑奶奶,老爷,太太撑腰。
这自古成亲皆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将军还能不从,就是闹到皇上那里,咱也占着理儿,不是?”
“说得极是。”韩玉雪终于展开了皱着的眉头,“夫人将你放到我身边,还真是得力。”
得了夸奖,芳草也满脸的笑,“小姐过奖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韩玉雪起身,带着芳草,花枝招展、环佩叮铛、往老夫人的正屋里走去。
此时往那里去的,还有风长行,心若与霜玉,出了院子,心若回头瞧了一眼,院子大门上方有一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笔风遒劲,「风满楼」。
好特别的名字,难道是因为他姓风。一行人在路上走着,夹道两侧古木参天,甚至遮住了一部分的阳光,多了几分冷肃。炎炎夏日尚且如此,若是冬日里定会觉得阴冷。
“大哥哥。”一声娇俏的小女生喊道,从旁边的小路里,跑了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娃,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像风长行。
后面随着一个秀美妇人,脸上带着温和地笑,“长行回来啦,瞧你又瘦了。”
难得风长行的脸上也带了几分和煦的笑意,“是,三姨娘,昨儿才回来。”他安顿好了兰心若,随后去了军营,确实是昨儿才归府。“三姨娘最近身子可好?”
被唤做三姨娘的妇人、微微一笑,“老样子、我也是惯了。”
风长行的笑意又添了几分,·对着小女娃道,“长歌,你的功课可做好了?大哥哥可是要考你的。”
小姑娘眼一瞪,头一歪、“早做好了,才不怕你。”
风长行拉过心若道:“三姨娘,这是常姑娘,我从晋城请来的女郞中,医术甚是了得,得空,让她替你瞧瞧。”
未等三姨娘回话,唤做长歌的小姑娘,立即对着心若行礼道:“多谢女郎中。”
兰心若笑了,她这里还没同意呢,好机灵的小姑娘,便柔声道,“好的,我会上午替老夫人诊治,下晌都空着,你可去「风满楼」寻我。”
“风满楼?”小姑娘眼里含了惊讶,察觉失态,风长歌连忙改口道:“那你快去吧,大哥哥,莫让母亲久等。”
“一起去吧。”
三姨娘苦笑道:“不了,我这身子不好,过了病气给大家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