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潇潇诧异的,是这位公子出身不俗,怎么就一段时日不见,变得这般失礼。
“哦,对了,我该走了,夜已深,怎么我也不便久留,照顾好自己。”
地宫雅间,走马明灯甚是好看,可惜此处少了日光,让人始终提不起劲儿来,回雪传唤侍女:“有人吗?”
“回雪姑娘。”
“我都忘了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回雪姑娘,我们俩是地宫侍女,没有名姓。”
“这就奇怪了,你们要是没有名字,平日里怎么打招呼啊?”
“地宫里只有两等人,武艺超脱者可成杀手,都有自己的代号,天资匮乏或是犯了事儿的人,便只能当个侍女,没有名姓。平日里,头领们吩咐便是,也无需传唤名姓。对我等来说,没有招呼必要。”
萧回雪忽来的英雄气概,铆足底气说道:“哪儿的话,我们还都不是一样的,爹妈生的,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不能有名姓了。在我家,就没有等分之说。”
侍女们投来羡慕眼光,回道:“回雪姑娘一看便是有福之人,我俩甚为羡慕。”
萧回雪忽发奇想,说道:“我给你们起个名字吧。”
侍女们忽然紧张起来,慌忙抱拳,说道:“万万不能。”
萧回雪很是诧异,逐问个究竟,“有何不可?不就是有个名字吗?这难不成还要命了。”
侍女们朝门外看了看,食指贴着两唇,示意回雪说话要小点儿声音,赶紧解释道:“回雪姑娘,这房间虽然雅致,周遭也是铜墙铁壁,传音特别嘹亮,可要当心隔墙有耳。”
萧回雪东张西望,环顾四周,发现多半摆件都是用石头雕刻而成的,问道:“这么可怕,起个名字都不行吗?”
侍女心想,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就说给回雪听,“回雪姑娘,虽然我等没有名姓,倒是各有号牌,主子便是通过这些号牌,熟记我们这些人,若是谁犯了错,那个号牌就不复存在了。”
另一位侍女平日话少,这会儿总算张口,“姑娘,可别说,起了名姓,真会要人命。我们在地宫多年,早已不知时日过,或许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又或许才刚过去没多长时间,有两位姐姐,不明不白就死了,她们唯一的联系,就是忽然有了名姓。”
侍女补充说道:“说来很是奇怪,我们侍女之间感情虽好,但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心事可说,毕竟在这地宫密室之中,我们每日侍奉主子,无何事值得一提。第一位故去的侍女,她的木牌上刻有名姓,而非数字。”
萧回雪问道:“叫什么名字?”
侍女回应道:“暖阳……”
萧回雪又说道:“这是个好名字呀,不该有邪念之说。”
侍女赶紧回应道:“后来主子说,地宫不该有日光,何来暖阳,或许这就是她丢了性命的缘故。”
萧回雪可不信这种说法,“那些邪念之说,不过是种说辞,难以考究。那另一个是?”
侍女轻声说道:“另一位姐姐的死,反倒有迹可循。或许,她是为了放走被主子囚禁之人,才遭人迫害。不过,也有人说,害她的便是她想放走的人。可是,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
萧回雪觉得地宫里藏有诸多秘密,很想一探究竟,“她叫什么名字?”
侍女怔了怔,慢吞吞地说道:“她叫……潇……潇……”
萧回雪未察觉异常,说道:“这名字,挺好听啊。”
侍女回了回神,说道:“侍女们都不敢再起名姓。”
寻思半晌,回雪很怀念在百花绝境的日子。
虽不知世事如何,却那般自在又快活,有疼爱她的元傲叔叔、虞老头和静姨,还有情如姐妹的侍女,萧回雪碎碎念叨:“要是此刻有杯甘露清茶,该有多好啊!”
侍女淡然一笑,相视一眼,“回雪姑娘原来是想喝甘露清茶了!”
萧回雪毫无兴致,拖着嗓子说道:“你们可别告诉我,这阴森森的地宫里,还能有这种灵气之物。”
侍女愉快地回应道:“回雪姑娘,这还是真是巧了,地宫里真有甘露清茶。”
萧回雪不敢相信,问道:“甘露可是于清晨时分采摘?那清茶可是嫩尖儿?”
侍女如是说:“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主子很喜欢甘露清茶,所以这地宫里也有,倒不稀奇。”
萧回雪问道:“可是,地宫里没有日光,不见风雨,何来甘露?”
侍女相视一笑,说道:“回雪姑娘真是有所不知,我们主子虽然外表冷酷,出手干净利落,却是很有品味之人,地宫深处有片奇景,那儿据说会有甘露,只是机关重重,我们不曾到过。”
这就勾起萧回雪的好奇心,说道:“没想到,这杀手住的地方,还能有甘露清茶。”
侍女回应道:“我们这就去准备,请回雪姑娘稍等片刻。”
萧回雪望着侍女远去,悄悄寻来灯盏,溜出雅间。
凭着记忆,萧回雪回想侍女将她领到雅间的路径,反向走了一遍,沿途没有机关。
但萧回雪抵达的地方不见宝座,“奇怪了,之前这里,明明是有宝座的,我好像就靠近这张茶几,好像是坐在这张椅子上的,可是宝座呢?”
萧回雪朝原来宝座位置走去,仔细察看,没有发现被挪动的痕迹,更没有机关,“不对,虽然这里四周梁栋,游龙雕得如此栩栩如生,花式却与之前不尽相同,应该不是此前到过的位置。”
正当萧回雪细心观察,身后传来女子声响,特别好听,“姑娘……”
萧回雪转过头去,没有见到女子身影,很是奇怪。
可声响还在,“姑娘,是你吗?”
萧回雪很想找到声音来处,奈何四周都是石壁,回响混淆了方位,很难判断出女子所在的位置。
萧回雪不明对方是敌是友,未有回应,女子又说道:“姑娘,我知道是你,你步履如此轻盈,自然容易认得,姑娘不必害怕,我没有恶意,只是很想知道,我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这声音让萧回雪愈发害怕,她能清晰地听到,却辨别不出是否回响。
萧回雪急忙离开,方向感一时乱了。
转瞬之间,萧回雪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天呐,这地宫果然可怕,不知道刚刚那名女子到底是谁,我现在都顾不上自己了,更别提救人。
这个地方,我好像之前没有来过,刚刚忘了问,侍女口中所说的地宫深处,究竟指的是哪里。”萧回雪找不到来时路,唯有硬着头皮,打着走马明灯往前走。
“想来很是奇怪,这儿的路,总感觉很熟悉,说不上来,也有可能就像千晓叔叔说的,女子的第六感时常很准。或许,就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罢了。”
萧回雪朝前走去,忽然,走马明灯照出一红衣女子身姿,但不能清晰可见,如梦,如幻。
这可真的吓坏了萧回雪,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如此诡异。
红衣女子不像人,但又感觉她真实存在这般。
萧回雪假装镇定,问道:“你,是何人?”
红衣女子并未做声,回雪深呼一口气,给自己壮壮胆子,把走马明灯愣是举得老高,心里想着,走近一些,或能照看清楚。
可这回,红衣女子似乎更近了些,仿佛就在跟前,没把萧回雪吓晕过去,倒是萧回雪随手一摆,走马明灯飞了出去。
萧回雪很是紧张,忽然没了光,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要是疯子在,那该多好啊!”
身后多了一双脚,鞋上满是脏污之物,甚是恶心。
萧回雪直接吓晕过去。
“真是的,女子就爱口是心非,刚刚还说有我在真好,转瞬见着我,竟然晕过去,我是得有多吓人啊。”梁辰背着回雪离开此地,对地宫路径似乎特别熟悉,很快便回了雅间。
梁辰嘱咐道:“不要再让她四处乱跑了。”
侍女胆战心惊地回应道:“是!”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萧回雪醒转。
侍女早就备好了甘露清茶,说道:“回雪姑娘,你终于醒了,快把我们吓坏了。”
萧回雪揉揉眼睛,看到身处雅间,倒是松了一口气,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侍女装作一副疑惑模样,说道:“回雪姑娘说笑了,什么回来,回雪姑娘一直在房间里,只是我俩备好甘露清茶,就看到回雪姑娘熟睡过去,还一直做着噩梦,我们怎么叫你,都叫不醒。”
萧回雪自然不信,“是吗?可是……那种感觉,特别真实,不像是……做梦……”
“回雪姑娘多想了。”侍女端来甘露清茶,“回雪姑娘,先喝上一口甘露清茶,润润喉吧,看你这梦做得都出了一身汗。”
第15章 梁辰撩拨萧回雪的心
元傲和虞千晓在闹市里四处转悠,周遭没有异样,元傲感叹道:“真是奇了!”
虞千晓一脸迷惑模样,问道:“啥?”
元傲仔细瞧了瞧周围人群的神色,太过寻常,反倒叫人不觉寻常,转身又瞧了瞧虞千晓,“别闹了,什么情况啊?”
元傲很是认真,问道:“虞老头,你还记得昨儿那杯清茶吗?”
“当然记得,很是鲜香。”
元傲停下脚步,“你不觉得那味道很是熟悉吗?”
“甘露清茶?”
“正是。”
虞千晓晃了晃脑袋,说道:“非也,那味儿显然少了甘露送香,不过就是一盏嫩尖儿罢了。”
元傲问道:“可潇潇姑娘怎知你我喜好,偏爱这甘露清茶?”
虞千晓还是个状元郎时,他不爱沾酒,就偏爱甘露泡出来的清茶,“或许是我们多想了,好学之人素来清雅,偏爱这甘露清茶亦不足为奇。我还记得那年,赶赴江都应试,一堆穷酸书生老早就起来读书,等着晨间一抹甘露,想想,寒窗也就这点乐事了。”
元傲想了想,“只是巧合?”
虞千晓回应道:“甘露清茶不是什么伟大的发明,如果说是巧合,或许说得过去,又或者是潇潇姑娘有心,想招待好来客,自然得了解来客喜好,不足为奇。”
这番解释没有消除元傲心中疑虑,“可那味儿,着实熟悉。”
“许是你想念雪儿了吧?我就觉得那杯嫩尖儿,很是寻常,不过茶叶倒是鲜香,恰巧新茶当季罢了。”
元傲又看了看四周,问道:“你不觉得很是奇怪吗?这两日,我们在这闹市闲逛,周边人来人往,瞧见两副陌生面孔,却如此寻常。”
虞千晓蔑视一笑,说道:“你看你,就总爱多想,我们又不是什么官儿,更不是万千少女心中的偶像,走在街上自然没人搭理,有啥好奇怪的。”
元傲说道:“可我总觉得,他们都是装出来的镇定,摆出来的自然。”
虞千晓仔细瞅了两眼,倒是看出一些端倪,“元老弟,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看出点奇特之处,想必这簪花茶馆在洛阳,许是很受欢迎,可在这附近整些小面摊儿,能有生意吗?”
元傲觉察有异,“先离开这里。”
“不逛了?”
元傲冲着虞千晓笑了笑,说道:“嗯,不逛了,雪儿不在这里。”
虞千晓更是迷惑不已,“你确定?”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两人故作自然,逛着离开了闹市中心,行至废弃已久的萧府,“虞老头,我们今晚住这儿。”
“啥?”
“嗯——”
元傲潇洒地走进萧府,跟回到自己家里似的。
虞千晓紧随其后,腿抖得都快走不了路,“我说元老弟啊,你做事情能不能商量一下,你看这萧家,都成鬼屋了,还回来干嘛呢。”
元傲没工夫理他,四处查看,虞千晓不敢单独行走,只能跟在元傲身边,可他着实不想住下,带着哭腔问道:“能不住这儿吗?”
虞千晓那一点心思,元傲自然看得出来,说道:“你不必担心,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鬼屋,只是许久没有人住,脏乱差了些,拾捣一下,就是豪宅了。”
虞千晓很是诧异,“什么?豪宅?就我俩,住这么大的房子?”
元傲点了点头,“我打听过了,这里曾经闹出鬼怪一说,官府都没胆儿来管了,反而便宜了我们。”
虞千晓瞪大了双眼,“闹鬼怪了,你还住啊?”
元傲抖落椅子上的灰尘,随即坐下,说道:“你不记得之前,我们也遇到了鬼怪,还不是有人故布疑云,这世间哪有鬼怪,还不都是人心不古导致的,鬼怪都住在心里了。”
虞千晓怎么说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可这番胆小,真让元傲感到无奈,虞千晓问道:“我们真要住这儿?”
元傲斩钉截铁地回道:“就住这儿了,我要等一位女子。”
虞千晓双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碎碎念叨:“你的风流债还可真多啊。”
……
入夜,树影随风摇晃。
红衣女子蒙着面纱,飘向元傲,“公子果然胆识过人,小女子万分钦佩。”
元傲望着红衣女子那眉目清秀模样,满是欣喜,说道:“虞老头,真有一女子住在此处,我说的没错吧。”
虞千晓没有回应,红衣女子偷着乐。
元傲这才发现,他已被吓晕过去,忍不住轻叹,“百无一用是千晓啊。”
红衣女子眼神清澈,毫无惧色,问道:“公子是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