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侍女呈上来的礼物,她眸光里盈着一点笑意:“你出来一趟本就不容易,来外祖母这哪需要带这么多东西。都怪你表哥,竟没交代你两句,下次可不许如此了。”
萧神爱勾了勾唇角,温声道:“不妨事,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那日听表哥说外祖母腿疼,才去找太医拿的。”
屋内还是同庭院里一样的精巧,处处都是精心布置过的痕迹,每一件家具和摆设都透着不经意的贵气,却又带着几分内敛低调。
钟夫人边上已经坐了一名少女。少女面容清丽明媚,一旦笑起来,便会让人想起一颗饴糖。
见她过来,叫珠儿的少女便往旁边挪了挪,将位置让给了萧神爱。
待萧神爱落座,少女勾了勾她的衣袖:“好久没见到你了。”
“前几日赏花宴你又不去……”萧神爱说着往旁边瞥了一眼,偏头问道,“姨母怎的不在呢?”
钟夫人接话道:“她去庙里吃斋去了。”随后又半真半假抱怨,“她也真是,我都说了今日神爱要来咱们府上,都只派了珠儿过来。”
元韵笑道:“姑母事忙,咱们这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她抽不出空回来也没事的,祖母你别不高兴啦。”
萧神爱举盏的手一顿,微微侧首,目光停留了片刻又缓缓收回。
新蔡伯子女不少,但只有一子二女是钟夫人所出。长女嫁往了卢家,次女则做了东宫太子妃。
萧神爱从女萝手里接过剥好的橘子,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扫了眼满屋子或坐或站的人。
元家子嗣众多,光是她亲舅舅就有七个孩子,更遑论其余的加在一块儿。府中人口多,因两位长辈健在才尚未分家。幸得如今女儿们都已出阁,还有两个儿子携家眷外放了,否则更显拥挤。
坐在萧神爱旁侧的,正是元家大姑娘的幼女卢萦珠,她别过了头嘟嘴辩解:“是因为阿兄去边关了,阿娘才想去庙里给他祈福嘛,那日殿下离京她也没回来啊。外祖母你亲自去接她,她肯定就回来了。”
钟夫人笑着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就你这丫头嘴贫!”
卢萦珠急忙道:“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屋中点着炭火,稍微坐了一会便觉得身上有些热了,萧神爱将小手炉递给侍女,捧着梅青瓷盏饮了几口清茶。
少女微微垂首时,几缕发丝从耳后落下,隐隐遮挡了半边面颊。钟夫人看了她一会,伸手拂了一下她的脸,柔声道:“都瘦了。”
虽已年过五旬,但因常年养尊处优,兼之保养得宜,钟夫人的手依旧很光滑,不见半点粗糙,仿佛一阵细腻的清风划过。萧神爱放下茶盏笑道:“哪有瘦,昨日阿耶还说我胖了呢。是外祖母太久没见我了。”
钟夫人将玛瑙盘盛的蜜煎金橘往她面前推了推,嘴唇翕动,还待要说些什么,新蔡伯元茂在一旁插话道:“太子殿下近来身体如何呢?可还有在服药?有些日子没谒见过殿下了,心中甚是挂念。”
萧神爱怔愣一瞬,顺手捏了捏袖口,迷茫道:“父亲还是老样子啊,一直是那几味药没变过。”东宫身体抱恙,常年需要服药补气是人尽皆知的事。看着元茂略带几分探寻的目光,她心念一动,唇角漾开一抹笑:“哦,对了,就是前日有点咳嗽,祖父急匆匆的让随侍的赵院判过来瞧了,没什么大碍。”
她知道近日外面暗潮涌动,却没想到会是外祖父先找她旁敲侧击。明明问的那么明显,却一副生怕她发现的模样,可想而知这次兄长被贬的影响有多大。
她今天正好借外祖父的口宣扬出去,父亲并未被废弃,在祖父那而一如既往的受重视,让有些人趁早收起那点子小心思。
元茂任太常寺卿,虽说也算是高官,但他并非天子近臣,只知道自从合浦王离京起,太子就一直待在东宫,没在朝堂上露过面。
外面众说纷纭,各种传闻不绝于耳。元茂往后仰了仰,靠在凭几上扬眉:“这样么…殿下没事就好,我们也能安心了。”
“嗯,赵院判说还是按着之前的方子服药就行。”萧神爱笑着点了点头。
她很清楚父亲这段时日没露面的原因,和大多数人想的一样,是为了避嫌。另一个原因萧晗没跟她说过,是她自己隐隐猜测的,心里偶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或许是在和祖父赌气。
元茂脸上带着笑意,连说了几个好字,钟夫人也跟着问了几句,又嘱咐她天寒了,记得多添些衣衫。
“外祖母也要记得添衣呢。”萧神爱笑眯眯地说,“你腿上本就有旧疾,别再像前段时间一样冻伤啦。”
屋内一众长辈又细细询问了她的近况,饮食用度上可有什么短缺的。
萧神爱没放在心上,一一应了。
见她脸上笑容纯粹,眼眸透亮如一泓清泉,钟夫人方才放下了心,轻声道:“咱们府上的梅花开了几树,刚才珠儿就说想去看了,神爱想不想去瞧瞧?”
“好啊。”萧神爱点了点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眸笑成了两轮弯月。
钟夫人招手换了几个侍从,温声说:“你们都一块去玩吧,横竖也不爱听我们这些老人家唠叨。”她单独冲着一旁叮嘱,“正轩,你可仔细些。你表妹要是少了根头发,仔细你这张皮!”
元正轩急忙拱手应了声是,卢萦珠也在一旁掩着唇撒娇:“那我少了头发可怎么办呢?”
钟夫人睇了她一眼:“你若是少了头发,我一样不会放过他。”
元正轩后背一阵发凉,浑身都颤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