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先洗漱吧,朝食已经备好了。”清檀入内扶她在软垫上坐下,掩唇笑道,“今日竟然起得这般早,我还想着待会若想将你唤起来,还是托付给侯爷好些。”
她拿了件厚实些的外衣过来,柔声说:“穿这件吧,一早上起来就穿那么单薄,仔细受了凉。”
萧神爱洗漱更衣完,朝食陆续上来,齐邯也入内在她身畔坐下。
因是投宿客栈,餐食倒也简单,只随便准备了几道小菜,还有些两碗菘菜肉馅馄饨。
吃了几口香喷喷的小馄饨,萧神爱又觉得齐邯碗中的胡饼涂了香料、裹了小菜,看着也很好吃,非要尝一口。
齐邯无奈,只得拿过去让她就着咬了口,随后低笑着问:“尝到了,可好吃?”
为了尽可能的尝到里面所夹的小菜,萧神爱咬了一大口,这还是她头一回这般吃东西。
脸颊略有些红红的,两腮亦是鼓鼓囊囊。
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她皱皱眉:“胡饼有点硬,是昨日做的么?”
齐邯点了点头,面含柔光,温声道:“尝一口就好了,放冷之后干柴得很,等到时做了新鲜的,你再吃。”
用过饭,底下似乎有一匹马有些不舒服,齐邯下去查看情况,顺带整顿队伍,萧神爱则留在房中暂做休憩。
清檀将昨晚那个小娘子带了上来,生得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姿容。
“娘子万福。”那小娘子给萧神爱行了个肃拜大礼,含泪道,“妾姓何,名唤幼藻,于家中行二。多谢娘子昨日相救,娘子之恩,没齿难忘。”
萧神爱问起昨晚清檀说,她是进京伸冤的,便问起她的冤情。
何幼藻提到了前年秋末,吴地官场倾覆一事。萧神爱想起萧衡,忽的起了点兴致。
吴地富庶,官府的油水多少比旁处足些,直至前年江都郡守进京述职,一状告到了圣人跟前掀起轩然大波。
彻查之下,才发现贪腐到了何等地步,圣人震怒,整个吴地官场被连根拔起。
彼时众人都是要倒台的,忙着胡乱攀咬,其中便有几人攀咬到了太孙头上。
萧神爱总觉着阿兄被人诬告,都没证据还能那么快被废,同此事脱不了干系。
“妾父仅是江阴主簿,父亲清直廉洁,家中仅有两个侍奉洒扫的老仆,便是最后抄家……实则也没抄处多少钱来。”说至伤心处,何幼藻以袖掩面,呜咽哭泣起来。
萧神爱看了她一眼:“这般大的罪名,你父亲既已被定罪,长兄都随他去了,你怎会还是良民,得以有路引进京?”
何幼藻回道:“妾当时已经许了人家,是夫家的人了,官府便将妾的嫁妆从抄家款中挪出,叫妾自谋生路去了。”
似是知道萧神爱会问她的婚事,急忙接道:“夫家原本说影响不好,叫妾等上一段时间再说,可等着等着,夫家去岁秋末同我退了这亲事。”
萧神爱了悟,这是怕当场退了惹人说欺负孤女的闲话,但又不想娶回家去,只等着拖久些,等没人注意这事就赶紧退了。
那何幼藻本来还有嫁妆的几个钱,夫家退亲怕她闹,又给了一小笔做补贴,再加上她这一年做绣活攒下的,见生活无望,竟是凭空生出了一股勇气,想要学那缇萦,进京为父沉冤。
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京城,昨日陈元明喝了酒,在路上见她一身粗服却容貌秀丽,酒壮人胆,就生了歹心。
被折磨后,本来都有些绝望,怎料却听到又有人来了客栈,且还有女郎的声音。
她想着女郎都心软,便试着呼救,没想到还真成了。
萧神爱沉吟了片刻,若要将阿兄从这里头摘出来,恐怕还真是个切入点。不过她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温声道:“一会儿那些人要去府衙,你也得跟着一道去才成。我派个人跟着你,你知道什么就跟明府说什么,不用怕的。”
见这小娘子落魄,听清檀说身上唯一件好些的衣裳,还是陈元明昨日给她胡乱买来的,便让人去取钱帛来:“兹事体大,我亦没法子帮你。然长安居大不易,今日便先借你百贯,好歹先赁个房舍。偏些的位置,赁个小点的,一月几百钱应该也够了。”
何幼藻推辞许久,最终流着泪收下,萧神爱派了两个侍卫跟着她,以免府衙偏袒陈元明等人。
“这陈元明,当真不是个好东西。”清檀感慨道,“幸得卢二娘子当初坚持跟他退了婚,没嫁给他,否则自个名声都要跟着一块臭了。”
萧神爱笑着摇了摇头:“好了,收拾收拾,咱们走吧。”
清檀让人去收昨晚用过的被衾软枕,自个收着屋中杯盏,叹道:“我先前同这何娘子说了会话,她竟然还识得几个字呢,说是母亲教的。她手上也确实是做过活的粗茧,在家中恐怕没少做。但愿她父亲真没贪污,能还她个清白身。”
萧神爱随手戴上耳珰,挑了挑眉:“她父亲贪没贪污我不知道,只知道不管有无贪污,都难以翻案。这桩大案,当初是圣人亲审,圣人亲定的罪,案卷早已封存好了。”
“为何呀?”清檀不解,“可是我家中的案子,当年也是圣人亲自审的,后来不也是翻了案吗?”
外面传来脚步声,似乎是府衙来捉拿人的声音,其中一人先跟齐邯打了个招呼。本来想叫着一块去府衙,得知身份后又改了口,祝平凉侯路途顺遂。
萧神爱从窗牖望向微明的天色,轻声道:“我前日去往宫中辞行,祖母说祖父的病情反复,如今神志清醒的时候极少,如今几乎是二叔全权代为理政。你家的案子,是祖父定的罪、祖父自个推翻的,这岂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