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逆着光站在殿门口时,虽瞧不清脸上的神情,但那周身的气势,却叫人看一眼都暗自心惊。
“你怎么来啦?”萧神爱瞥了他一眼,低声抱怨,“我都打算午憩了。”
齐邯看了看桌案上的摆件,柔声问:“这么快就要午憩了,不是才刚开始煮茶么?”
被他戳穿了,萧神爱一下子有些羞恼,别过脸哼道:“知道你还问,烦死了。”
少女闹别扭的模样实在太过可爱,齐邯眸色柔和了几分,到底忍住了几乎要溢出的笑意。他伸手将少女的鬓发挽到耳后,将茶饼掰碎放入茶釜中。
手腕几度翻转间,萧神爱看到了他手心里的一抹红痕,连忙追问起来。
“没什么。”齐邯抿了抿唇,将最后一小块茶饼扔进茶釜,往下拉了拉衣袖。
如此太过欲盖弥彰,看清他的动作后,萧神爱眉心蹙起,拽住了他的手腕:“让我看看。”
已经被她给钳制住,齐邯无法,只得将手翻过一面,手心朝上。
一道明显的伤口横亘手心,血迹凝结了一层轻薄的痂,微一扯动,伤口还能不断渗出血丝。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上药?”萧神爱皱着眉头,轻抚过他的伤口处,“还疼不疼?”
齐邯还未说话,侍从先在一旁回道:“回郡主话,属下本来是劝着将军去上药的,将军急着过来告诉郡主刚才马球赛赢了,这才耽搁了。”
“住口!”齐邯回头瞪了侍从一眼,脸色沉了下来。
萧神爱拍了他一下,没好气问:“早上我见你都还好好的,是从哪弄伤的?”
齐邯低着个头,没回话。
见他身后的侍从欲言又止,萧神爱挑了挑眉:“你说。”
得了郡主准许,那侍从现在也不怕齐邯发难,他犹豫了片刻后道:“是元家二公子所伤。”
“谁?”萧神爱面上不动声色,心口却一下子紧了起来,捏着齐邯手腕的手也在微微用力,“你是说我表哥?”
齐邯有些吃疼,轻皱了下眉头,却并未出声。
侍从看了眼齐邯,迟疑道:“方才将军在校场休憩,元家二公子说想跟将军讨教剑术。二人在校场比试了一场,将军的手就是那时伤的。”
萧神爱的眉头越皱越紧,指尖轻拂过那道伤口,温声问道:“还疼吗?”
少女的指尖冰凉,酥麻的感觉从手心处传来,齐邯身子忍不住僵了一瞬。其实早就不怎么疼了,且这样的伤口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还是缓缓点头道:“还有一点。”
他回头看向侍从,拉长脸道:“怎么这么多事,不是说了不许同郡主说?等回去了——”
看着侍从瑟瑟发抖的模样,萧神爱拍了他一下:“行了,要骂人你回去骂去,在我这儿你凶什么凶?再说刚才是我叫他说的,你是说我多事?”
“桐桐,我没有。”齐邯慌忙解释,“我只是怕你担心。”
侍女送了药膏过来,萧神爱取了一小块在指尖化开,轻柔的涂抹在齐邯手心里,抱怨道:“人家说想跟你讨教你就应的,连拒绝都不会了?”
元家剑术精妙绝伦,身为元家外孙女的她最清楚不过。还记得外曾祖父还在世时,她曾见过外曾祖父的剑术,一柄乘霄剑在他手上可称出神入化。
“既然上了场,也不知道小心些。”萧神爱越说越气,涂抹药膏的动作不复先前的温柔,力道也逐渐增大。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叮嘱,齐邯半点都没觉得不耐烦,心头反倒像是绽开了一朵朵小烟花。
他飞快的抬眸看了少女一眼,又低下头去,轻声道:“他上前相邀,我推拖不过,这才应了。况且……你也在附近,我不想落了下乘。”
他的声音很低沉温和,细细听下去,似乎还夹杂着那么点委屈在里面。
似是想到了什么,萧神爱替他上药的动作一顿,拧着眉问:“他身上的伤,是不是你打的?”
“是。”齐邯承认的很干脆,说完后却似后悔一样抿了抿唇,脸上神情带着点忐忑,“桐桐……”
像是害怕被厌弃的小犬。
同元正轩的伤势比起来,齐邯手上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萧神爱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着恼,咬牙恨恨道:“下次再这样,别来找我上药了,我可没这肉白骨的本事。”
上完药后,担心药膏被抹得到处都是,萧神爱便拿了个干净布条替他包上,牙白布条绕了两圈,最后打了个不起眼的结扣。
看着她垂首专心替自己包扎的模样,齐邯忍不住勾了下唇角:“今日是太过大意,以后不会了。”
茶釜传来沸腾的声音,开始往外冒出缕缕白烟,茶香四溢。
齐邯斟了两碗茶汤,因萧神爱不喜欢放各种佐料,他这些年也跟着习惯了这种清茶的味道。那种放了许多调料的常见茶汤,反倒还喝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