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无论他怎么小意温柔,或是好言相劝,这沈氏就是非要跟他和离,还收拾了包袱往女儿家去住了。
押着林县令过来之前,他刚刚才签下了放妻书。
“郡中事情多,腾不出来太多人手,都督既然要往京中去,不妨将他一块儿押去吧。”周郡守指了指一旁戴着镣铐的林县令,轻叹了口气。
齐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含笑道:“好,定然不负郡守所望,将他安然送达。”他声音放轻了些,对林县令道,“路途遥远,这一路上,需得互相关照啊。”
林县令猛地打了个哆嗦。这哪是互相关照,分明是齐邯想要特殊关照他。从襄武到长安这么远的路途,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嫌犯水土不服,在路上病逝的例子。
上月被齐邯踹过的地方,还残存着几分淤青,轻轻触碰时,尚隐隐作痛。林县令颤着手碰了几下,颤巍巍的抬眼看他:“好……好……罪官便要,仰赖齐都督照看了。”
马车里的人许是等得不耐烦了,小声问了几句,齐邯立在车窗下柔声道:“再等一会好不好?还有些事待处理。”
看着他那骤然柔和下来的面容,林县令眉心一跳,眼前层层云雾被拨开,困扰他多日的问题一下子被解开。
原来那日的猜测,竟全是错的。
就齐邯这态度,哪有半点想要摆脱的痕迹?简直是恨不能将那郡主给供起来。
押错了注,满盘皆输。
林县令神色恍惚的被人给押了下去,此刻方才明了那日齐邯暴怒伤人的原因。
周郡守示意齐邯同他过去几步,低声道:“下官心知这桩案子,连带责任是少不了的。只是下官确实未曾参与其中,还望都督在这上头,能帮忙做个证明。”
辖内出了事,一郡之长自然要跟着背锅,周郡守现在也不求旁的,只想将案子和自个尽力瞥开,以免断了仕途。
四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在官场上叱咤风云的好时机。虽知道自个少了人提携,恐难更进一步,到底还是存了些期盼的。
齐邯并未满口应下,只笑道:“大理寺卿最是刚正不阿的一个人,郡守且放宽心,与郡守无关的事,自然不会牵扯到郡守头上的。”
“若真是如此,我倒也宽心些。”周郡守叹了一声,拱手道,“时辰已经不早了,下官便不耽搁都督赶路,还望都督一路顺遂。”
虽然萧神爱对那芫军师很感兴趣,然回长安的一路上,他却很少出现。
即便是在客栈落脚,他也是立刻回房,吃食也是由店家端到房中用的。
萧神爱对此很好奇,问过了几次,齐邯只含糊道:“他性格如此,不大擅长何人交际,不用管他的。”
私底下,他又去警告了萧衡几遍,让他尽量少出现在萧神爱面前,免得引了她的怀疑。
出长安时,柳枝刚抽了新芽,回来却正值隆冬凋敝之时。
车架行过咸阳附近时,萧神爱攀着齐邯的肩膀,小声道:“一会儿我们往北走上一段好不好?”
齐邯很快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背:“好。咱们正好在这儿修整一晚,明日再入长安。”
他的声音分明很平静,在萧神爱听来却是分外的沉稳有力,能抚平她心头所有的不安和焦躁。
在齐邯肩头蹭了蹭后,她软软地说:“好,那一会儿到了,你叫我好不好?”
但凡萧神爱露出这般乖巧的一面时,齐邯总是恨不能将心都掏给她。
眉目如画的美人正倚靠着自个,她生就一张恬静乖巧的面容,只消这样静静的坐着,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叫他将世间万物都给她双手奉上。
“先睡一会,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了。”担心驱走她的困意,齐邯的声音特意放低了些,染着浓重墨色的那双眸子,也蓄了层柔软于其中。
车架很快到了地方,守陵之人见着如流水的车马过来,纷纷在心中猜测着来人是谁,一面快步迎了上来。
萧神爱下车时,却见着那三五日未见的军师已经站在神道前,抬首眺望着陵寝处。
“那芫军师怎的来了?”萧神爱侧首问齐邯。
齐邯怔了会,暗恨萧衡多事,又不好在人母亲陵前将他赶走,只状似猜测道:“他从未见过这般宏伟陵寝,又是太子妃暂歇之处,他可能也想拜见一番。”
萧神爱闻言也不再多问。
母亲薨了不过几年,每年宫中的祭祀都有她一份,拜谒这些事项也从未短缺过。外人祭拜,不是什么稀奇事。
此处墓室相对而言较为简陋,也并未依附旁的帝王陵寝,因太子健在的缘故,甚至没有封死,以待来日移动棺椁,好同萧晗合葬。
数年光阴,太子妃的面容并未模糊,反而在萧神爱脑海里愈发的清晰。
幼时的母亲总是很严厉,大多时候虽纵容她胡闹,在课业上却又抓得很紧。为了她叫人代些功课的事儿,母亲还用戒尺打过阿兄。
当她抱怨阿耶阿兄不陪自己玩时,母亲总会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阿耶阿兄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总陪梧子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