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站在杨氏的身后伺候着,她看着前前后后进出的人,不免有些害怕,她可是听说了,颐宁堂中已有不少的下人起了斑疹,接连犯病,老夫人没准已经染上了,只是现在还没有发作罢了。
她原本是想借着告病推掉今日的当差,让底下的人顶了她的差事,没曾想院子里的那些下人,都是些扶不起的阿斗,对之委以重任,就显露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还当她真不知道,如此推脱求饶,不过是怕跟在夫人身边,要同颐宁堂的人接触到,怕一个不小心给染上了病。
她不由得在背后啐了几口,这会儿在杨氏的身后,她左顾右探,生怕沾染到脏东西,她见三姑娘没有丝毫避讳,还在同老夫人叙话,正想找个空子,离这块地儿,离得远远的,可又不能让夫人察觉到她的心思。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周围,看到尤大夫往门外走时,顿了顿身子,把身上的药匣子给了身边的小药童,对着小药童说了些什么后,转身往反的方向走去,她斜着眸子,不着痕迹地看着他往庑廊那边去。
见之,周嬷嬷眉头一挑,总觉得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尤大夫不是自请出府,准备跟着颐宁堂的人往京都外的庄子上去吗?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瞧着这是要往哪去?
前几日,尤大夫给世安院那位诊治,也没给那女子瞧出什么猫腻来,可她却仍是不死心,哪能说巧,就如此之巧,还真的病了,不过那病在这个节骨眼上,或许能让人抓到话柄。
假若能让她探知到些什么,告诉夫人,就算此刻她玩忽职守,偷偷从夫人身边溜了去,夫人之后问及她,她总不至于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她趁着夫人在安慰三姑娘的时候,慢慢地往后走,随之绕了好几个弯,避着主子们的视线,往尤大夫方才走得方向去,一路追了上去。
过了好一会,总算是看见了尤大夫的背影,她瞧着这方向,可不就是朝着世安院那处去。
她偷偷地尾随着,直至到了世安院的外头,见尤大夫和管事的说了几句话,而没过多久,那女子身侧的丫鬟从院中出来了。
周嬷嬷猫着身子,小心地躲到草堆后头,极力地探着身子,想知道尤大夫与晴笛说些什么,可离得太远了,也听得不甚清楚,却依稀听到了。
“姑娘……身子要好生照看着……还不明,但十有八九是……”
“待我回府……也差不离可以……”
到底是说了些什么?尤大夫与晴笛相对站着,她也看不清两人面上的神情,真是恼人,在她想着躬着身子,再往前走走时,却发觉尤大夫似是嘱咐完了,准备转身离开了。
她吓得整个身子伏了下来,就差要埋到草里去了。
晴笛好像骤然听到了从草地里传来的声响,犹疑不决地站在原处,朝那处地方,看了好几眼,待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的时候,又把目光压了下来,回了院中。
周嬷嬷在草里趴了好一会,察觉到四周无人了后,才堪堪敢撑着地,起身而立,可刚直起身来,便察觉立起来时,把腰给扭了,腰间骤然生出的痛意,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扶着腰,赶趟儿一般,想赶紧到夫人的身边,让夫人拦下尤大夫,就凭她刚刚听到的那些,尤大夫与世安院中的那位,定是隐瞒了些什么,不然哪有什么事,非得在这个时候说。
……
“尤大夫找你做什么?这个时辰了,他不是该跟着颐宁堂的人离府出城了吗?”阿瑜倚在软榻上,执着一卷书,朝着正在替换茶盏的晴笛说道。
她昨个儿,夜里睡得极其不安稳,那卷书拿在手里,也就是做个样子,她整个人焉焉的,半靠在榻上,瞧着似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一双眸子就像睁不开一般,微眯着看向晴笛。
晴笛看了她好半晌,想起适才尤大夫说的话,不由得走到她的身侧,把她未着在身上,松垮垮搭在腹下的外衣,往上提了提,说道:“姑娘,您仔细着点,别着凉了,您现在这个身子,可用不了药方子。”
阿瑜此时,还迷糊的很,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甚是困倦,而有一搭没一搭的点了点头,似是应了晴笛,随后就此睡了过去。
见之,晴笛放缓步子,尽量不吵醒她,静静地退了下去。
刚一阖上门,她骤然想到姑娘与世子之间,留有着的疑虑,庆随侍走之前,也是再三叮嘱了她,要好好看着瑜姑娘,就怕瑜姑娘还存着想逃跑的心思。
尤大夫嘱咐她的话,她是不是该瞒着,况且,凡事也有个万一,到时候只是一场空,又该如何?
……
周嬷嬷躬着身子,扶着一路的墙,好不容易回到府邸门前时,却见门口的人早就不见了,就连那停在门口的马车,也驾远了。她赶到的时候,正好见到禁军严守着门,而那甚少关上的门,倏忽间阖上了。
瞧着那门关得再也不见一点儿缝隙,周嬷嬷浑身发凉,那禁军执着长矛,立在两侧,瞧着让人生惧。
若是染了病,宁可错论,不可放过,这禁军是不是就会抓着状似染病的人,把其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如此一来,是生是死,也就全看命数了。
尤大夫与那丫鬟提到世安院中那位的身子,那女子是不是染上了什么脏东西,才重病不愈,连床榻都下不来了,没准颐宁堂中的人沾染上的病,也是那女子害的。
不管事实究竟是怎样的,那女子终究是染了病,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尤大夫都亲口同夫人回禀了,那她染的病,有没有可能会是天花呢?
这得了天花的人,可就不能再在府里待下去了,她可是见过得天花病愈的人,那浑身上下只要是曾经生过斑疹的地方,都会留下了好多印子,要想消去,可就难了。
若那女子得了天花,毁去了容貌,那姣好的身段上,遍布着奇丑无比的痕迹,坑坑洼洼的小点,她就不信世子还能对她如一日的宠爱,到时候,没了世子的庇护,她倒是要瞧瞧,那女子还能不能在府上存活下去。
那女子拿着她的把柄,三番两次辱她,如今,她若不反击,难道还真要等着事情败露,被夫人赶出府去,她待在府上多年,可从来没有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如此威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