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株重楼又名蚤休,本还没到采收期,但朱宁不知药理,就此采了还破坏了它根茎的完好性,可好在野生的重楼比较稀少,且药用价值高,为祖母看诊的大夫本想就此买下,可顾虑到此药本身是含有毒性的,他那回春堂怕是供不起这等药材。
最后留下话说,会帮他寻觅买家,让他切勿急性贱价卖出。
可没想到还没等有合适买家的时候,这客栈就开始容不下他祖孙二人了,目光随着手臂上移,看到是平昔源源接济他们的瑜姐姐之时,面上不由得一喜。
这段时日,祖母长是昏睡不醒,他多是白日出去寻药,瑜姐姐每次过来照看祖母,他却屡屡交错而过,想来已经良久没看见瑜姐姐了。
“嗯,小宁,这是怎么回事?”阿瑜眉心微皱,看着眼下这混杂的情况,小二一改之前的圆滑世故,以傲慢的态度对待小宁,阿瑜把在前头的小宁拉至身后,直面对峙上他。
朱宁难以启齿的开口道:“瑜姐姐,你之前给我们的银子,差不离用的所剩无几了,没有足够的银两再付房钱了,掌柜让我和祖母赶紧走,可……可祖母如今那个样子,我没有办法了,只能求求他们宽限几日。”
说着说着,一直强忍的眼泪无声的掉落下来,他清楚的知道,是自己人微言轻,也怪他没有出息,不能支棱起来,还总是得不断得麻烦瑜姐姐。
“好了,小宁,你去房内顾着点王婆婆,这里我来处理。”
阿瑜从袖中掏出帕子,轻拭朱宁脸上的泪珠,示意他往客栈楼上去。
朱宁执拗的站在原处,阿瑜看出了他的眼内的挣扎,年纪还尚小,遇事之后不能好好的平复,也是近期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对他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小宁。”阿瑜温和的开口,俯下身子,看着朱宁的眼睛,想安抚一下他,“去房内罢,这儿我在,你相信我,好嘛?”
朱宁犹豫了下,顿了顿,凝滞了一会后,看了一眼小二,复而看向阿瑜,最终听从了她的话。
待朱宁离开后,阿瑜便转头继续对向小二挑了挑眉,“你们掌柜呢?把你们掌柜叫来。”
阿瑜一直都知道客栈里管事的是掌柜,没有掌柜的示意,想来小二也不敢把客人往外赶。
算来这银两自己之前就没少给,怎么就现在要付房钱了,起初给王婆婆他们安排客栈的时候,可是付了三月有余,这三个月还没到,就做出此等赶人之事。
她倒是要问问这是何道理?
小二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回答道:“姑娘,你找我们掌柜也没用,你还是带着他们尽快离去,客栈里是容不下他们了。”
“怎么就容不下,我银两可是没少付。”阿瑜听着觉得荒谬,冷冷的看着小二道。
小二也是听从掌柜的话,隐隐听到的是这祖孙俩得罪了人,那人不想让他们有地方住,让掌柜背地里赶他们出去,否则遭殃的就是客栈了。
但他也不敢就这般说出来,为了先应付着阿瑜,他不得不这般道:“那房内的老婆子快要不行了,若是死在客栈里,我们这生意还要不要做。”
阿瑜思疑一会后,甚是哑然,人生老病死乃常事,这民间还有客栈不能死人这一说法吗?她并不是很清楚这小二嘴里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客栈昧下了银钱是既定的。
“既然如此,那客栈就当把剩下的银两还来,而不是在这打着其他名义欺负相依为命的祖孙俩。”阿瑜皱着眉头,不喜福满楼此等做派。
小二本以为不过就是长久卧病在床的老婆子加上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的黄口小儿,就让他们吃上这哑巴亏又有何妨,可不曾想到阿瑜正好撞上这当口。
若是就一个弱女子好说,看着她身后站着的庆期,腰间还别了一把刀,甚是不好惹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小二拂了拂额间的汗,不由得低声呢喃。
在小二进退维谷的时候,掌柜不慌不忙的不知从哪绕上前来,“退给她。”
张掌柜本就是一见风使舵的人,虽说背后的人他得罪不起,但是面前的这位姑娘,之前也是打过交道的,虽每次都是掩着面纱,但举手投足间还是能看出仪态不凡的。
假若是就她一人还好说,可如今却是丫鬟随从俱在,这可就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两边都不得罪,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阿瑜很是讶然,方才不见得掌柜的人,如今倒是出来了,还这般好说话的模样,也不扣下银钱,应下退还银两爽快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做出昧钱财的事。
阿瑜暗自摇头,倒也没再与之纠葛。
却想起倘若她带着王婆婆和小宁离开这个客栈,那又能去哪?
阿瑜一筹莫展,却也忍不住想到松林馆内还有不少空下来的厢房,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带着他二人暂居,若是此法行得通的话,她以后也不用再三恳求成言让她出门,她在府内就能很好的照料好他们。
实在没有办法了,阿瑜拿着掌柜给她退来的余钱,准备去房内和小宁一齐收拾东西,就带着王婆婆和他离开这个客栈。
可还没走进房内,就见小宁急忙的冲出门,嘴里边喊着:“瑜姐姐,瑜姐姐,快来。”
阿瑜心一慌,看着小宁满脸泪痕的样子,似是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王婆婆拖着病痛的身体扛了许久,如今想来怕是不好了。
“怎么了?小宁。”阿瑜吸了一口气,心中还是不敢相信会是自己所想。
朱宁拉着阿瑜的手,那手用力的拽着她往房内快步走去,焦急的和她说道:“瑜姐姐,祖母……祖母快不行了,她在找你。”
闻言,阿瑜眼眶红了起来,跟着小宁的进了房内,她看到王婆婆倚靠在床头处,和以往不同的是,面上不复之前的疲倦,还伴有一丝丝的红润气色,像极了红光返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