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也是实在没有想到小宁会和成言说这番话,她能感觉到成言在听到这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好似顿了一下,恐怕是他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小家伙说道。
定定的看了成言半响后,阿瑜反倒觉得着实有趣,实在是很少能见成言受窘的模样。
“瑜姐姐,你快回房休养吧。”朱宁眉眼弯弯的看着阿瑜。
阿瑜看着小宁真诚的样子,也不敢再若无其人的把手还放在成言的手掌内任他摩挲,随即趁成言不注意,小手滑溜的缩回了自己的袖中。
走到朱宁的正前方,开口道:“好的,阿姐知道了,小宁你也快回房寝息罢。”
朱宁乖巧的点了点头,随之目光转向成言,眼睛里尽是疑惑,大哥哥都不见开口说话,当是无事呀,怎么还站在那里,不是该走了吗?
成言再次沉下脸来,脸越拉越长,在朱宁的注视下,咬牙切齿的看向阿瑜,阿瑜对着他也只是扯着脸笑了笑,小宁这样是因事事顾着她,她可不能去拆小宁的台。
尽管这样一声不吭的是对成言有点不厚道,成言方才没在小宁面前揭穿她倒药的事,阿瑜也是知悉的,但一码归一码,也是他自己要急着把小宁驱开,这才让小宁给说道之了。
成言看着阿瑜不理会的神情,就晓得了这人儿还真是心硬,摆明了是更偏向这俨然一副大孩子模样的朱宁,不由得冷哼,而后察觉朱宁一直盯着他,灼灼的视线让他更是沉闷。
摆了摆手,走之前看了一眼阿瑜,本来他可以不理会朱宁的,但还不是顾及着那小家伙是她的义弟,结果这人儿还真是没良心,自己还待她不够好?
……
那天成言走后,之后每逢竹香给她端来药,竹香都不能被她轻易的支走,每每就站在一旁等着她把药一滴不剩的喝完才收碗离去。
但不知为何,那放药物的托盘处会有一小块桂花糖。
想来也只可能是成言命竹香准备的,竹香向来没有如此心细,自己不喜药苦只有成言一人知道。也是在和成言说过自己因药苦,不想喝药之后,这桂花糖才出现的。
阿瑜的病随着淅淅沥沥不停的雨,反复了一段日子之后,才慢慢的好转了起来,等她彻底痊愈已是半月之后了。
这半月里,阿瑜很少能看见成言,据竹香言道,庆期这段日子也很少在松林馆内,庆期一向是随身跟着成言的,若是庆期少在府上,那想必成言也当是外出了。
阿瑜待完全好后,在院中闲坐之时,突然想到王婆婆最后所说的那番话,让竹香把朱宁叫来,想把他哥哥的情况给询问清楚。
朱宁说起他大哥来,开始还甚是情绪高涨,“我大哥哥淑人君子,逸群之才,是乡里出了名的大才子,连学堂的秀才都说他文采斐然,辞趣翩翩……”
讲起他大哥来,朱宁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嘴里冒出夸赞的词语一个比一个多。
阿瑜也就静静地听着朱宁说着,温柔的看着他,待朱宁说完后,把石桌上的茶杯递给他,让他先歇一口气。
可正当朱宁喝着茶杯里的水时,而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就低沉了下去,眼中刚才的光彩一下子消失了。
“怎么了?”阿瑜怔住,温声道。
朱宁低下脑袋,垂着眸子,“可是……可是现在大哥生死未卜了,也不知道他在哪?”话语声中带有一点点的哭腔。
“小宁,能和我说一说是怎么回事吗?阿姐只有了解了一下事情,才能看看怎么去寻你大哥。”阿瑜伸出手来把朱宁带到身前,轻摸了一下他的头。
朱宁沉默了片刻后,怕会连累瑜姐姐,但是抬头看着瑜姐姐眼里担忧的模样,思虑了一下后,开口说道:“大哥参加乡试回来后,很笃定自己会上榜,但乡试放榜后,瞧见上头没有他的名字,在家中颓废了一些时日后,难以相信自己的才学止步于乡试,有所怀疑考试不公正,终是不甘与他的同窗想去弄清楚,可最后人就不见了。”
“家中父母本就亡故,全靠祖母把我们给养大,可大哥那天不见踪影后,家中来了一堆地痞流氓,拿着一张画押过的赌据,说是大哥在赌坊里赌输了银两,他们上门来讨债。”
“可……可祖母怎么会愿意相信呢?说他们是血口喷人,但和那群人说理是说不通的,然家中本就不裕,祖母年迈,往日也是依靠大哥卖字画度日,根本拿不出他们口中所要的几百两。”
“最后他们把我们赶了出去,霸占了那房屋,可还是觉得不够,之后他们看二姐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就……就强把二姐抓去卖到……卖到了勾栏院里了。”
说着说着,朱宁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阿瑜闻言,也算是知道了茶儿怎么会流落于花满楼中,原本就是民女,被恶人卖进风月之地,怎么也不肯屈服于风妈妈的威逼,这才被折磨至死。
想起当初茶儿死时的惨相,阿瑜也不由得垂泪。
她当初苟且偷生,不想看着才认识的好友就此被虐待死去,偷偷去关着她的小屋瞧过她,也是想劝她要不假意妥协,之后再找机会脱身,可茶儿不愿,她说她不想在这花楼里不清不白。
死之前,茶儿唯独是放心不下家中的亲人,托她能照看一番。
她还记得与茶儿在花满楼起初的日子里,她二人只不过是初相识,仅是靠着同病相怜的境遇才打上了交道,而后终是选择不同,阴阳相隔了。
阿瑜拿起帕子给朱宁擦着泪,他的身子哭的一颤一颤的,难以平复,阿瑜耐心的抚着他的后背。
过了一会后,慢慢平复下来后,阿瑜终是开口问道:“你大哥名字呢?阿姐得知道名字,再去探寻一番。”
朱宁眼眶通红,低声回道:“朱裕,我大哥叫朱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