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霜寒只见池山面部表情丰富,一时间还看不出来他心里面已经为她着想了许多,只示意他接着说。
池山和薛烬还十四五岁的那会儿正是跟燕都的公子们玩物丧志的时候,燕都里的纨绔养的都是蛐蛐儿鹦鹉一类的小玩意儿,也有爱狗的给自己训了一只狗养着。
单单薛烬不一样,将军府里有一只夜月狼,是薛烬去关外的时候生擒回来的,那会儿他们才明白,为何问到薛烬的小玩意儿的时候,他只是淡笑没应。
十四岁的薛烬低头看着那头温驯的狼的时候眼中全是桀骜:“训狗有什么意思,要训就要训最凶狠的。”
他们都记得那只夜月狼刚带回来的时候,齿牙尖利,幽绿的目光仿佛能吞了人。夜月狼是生长在草原上的一种最凶猛的狼,坐落在大燕西部的戎人就以此作为他们的图腾,信奉了上百年。
薛烬让这只狼成了他的一只温顺的看门犬。
那件事情之后,池山幼小的心灵里头便有了一份对薛烬的畏惧,没别的,这人太狠了。
即便是有赵扶卿在前,但池山还是觉得,能引起薛烬的注意力的一定还是桀骜不驯的女子。毕竟,赵扶卿就那么一个,京中那么多温婉贤淑的女子,也没有见过薛烬动心,怎么偏偏就只喜欢一个赵扶卿。
“总之你在他面前不能失去了自我。”池山强调。
就像方才,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江霜寒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那话任何一个女子听见了,便是性情如何温柔,不说大闹一场,伤心不平也总是有的。
可江霜寒却半点儿反应都没有,薛烬也视为寻常。
这是怎么回事?一看就知道一定是江霜寒爱得太卑微,平时只怕是被薛烬欺负得更狠。他一边儿为江霜寒鸣不平,一边儿告辞打算出去寻薛烬。
江霜寒看出了池山脸上的心疼,好像还带着点儿可怜?
她一向不理解池山的脑回路,只照例行礼送他离开。
池山出了江霜寒院子的门,不远处薛烬正在和景姝说话,不到跟前,都能猜到景姝此刻的梨花带雨。
果然,薛烬摆了摆手,显然是没打算同她计较:“回去吧。”
“刚才看你动那么大怒,我还以为你是动了点儿恻隐之心的,看来还是那位更重要一点儿啊。”池山感叹道。
薛烬斜了他一眼,他不喜旁人在他面前提起赵扶卿。
池山眼见着他要动怒,忙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我就是想跟说,别整日那样凶巴巴地对姑娘,她现在是喜欢你,但是你整日这样,就没有想过有一日她对你心冷了,你要如何?”
薛烬嗤笑一声:“一个替身,有什么可想的?”
这世上,还没有他奈何不了的人。
池山看着薛烬的表情,觉得自己这一番话是白说了,他摆了摆手:“行吧,我先回去了,要是让我爹知道我没看书偷偷溜了出来得拿鞭子抽我了。”
池山虽然想要为江霜寒说话,但还没到为她同薛烬撕破脸皮理论那一步。
薛烬重新回去的时候,发现江霜寒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自从在北地的时候,薛烬说过不让江霜寒穿红色之后,她许是以为薛烬不爱艳色,加之身在边地,身上穿着多是素色,此时真正穿上戏服,才让人又记起初见她时候的艳丽。
那一抹红出现在昏黄的北地,鲜亮动人。
就像此刻,戏服华美,穿在她的身上却一点儿不累赘,楚楚纤腰,风回雪舞,只觉得恰是最好。靥笑春桃,唇含幼樱,媚眼相生,自是冷梅破雪的姿态。
薛烬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江霜寒开口道:“将军不喜欢《塞鸿雁》,我为将军唱《鹊桥仙》可好?”
薛烬回想方才的事情,也察觉出不对的地方,总觉得她的反应太淡的,原本打算问她一句方才的事情。
前一刻他还在动摇她对自己的真心,看到她这样,则是全无疑虑了。竟然都知道换上戏服给自己赔罪了。
他确实不喜欢《塞鸿雁》,那是唱前朝一个清高自傲的将军的,薛烬虽然自傲,却不觉得自己同这人有什么相像之处,对那种只留了清名没留下战功的将军也没多少喜欢。
这个想法薛烬没跟江霜寒提过,要么她便是猜到了自己的想法,要么便是同人打听了自己的喜好,这两个无论哪一个,都是她深爱自己的证明。
薛烬觉得自己没必要同她一般见识:“唱吧。”
《鹊桥仙》这首曲儿和塞鸿雁的调差别极大,鹊桥仙讲的是一对青年男女相识相恋最终成亲的生活,这首词流传不甚广,只因里头宣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思想,大多人只觉得荒谬。
江霜寒却明白了赵暄玉要自己唱这一曲的意思。
“我不想唱给别人听,只想唱给将军听,只给将军一人听好不好?”江霜寒唱完便直视着薛烬的目光问道。
烛火恍惚,房间里的烛火熄了一半,暖香熏人,她专注地看着他的五官,一棱一角都恰到好处,那上面干干净净,不沾一丝血。
薛烬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她这是在同自己撒娇,笑了一声:“自然可以,这支曲儿我喜欢,今后常唱给我听。”
“好。”江霜寒哽咽地应了一声。
薛烬心中方才压下的烦躁又出现了,他方才说话不是也没凶吗?怎么给委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