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佛——第四世
时间:2022-03-09 16:24:13

  正犹豫着再去主屋打搅,门外却依稀燃了灯火,一个让她心悸熟悉的人影映在了窗纸上。

  “公主歇下了吗?”屋里油灯未灭,可道岳还是循礼委婉。

  本还酝酿了些说辞,可江小蛮一听他的声音,便撑着拐毫不迟疑地开了门。

  视线再次交汇的这一刻,她又想起了在莽山上那些心动和尴尬。一时便有些心怯,呐呐地想要再谢。

  想着了什么,又突然忧色愤慨地抬眼问:“你身上的伤,可是姓房的打的?”

  僧人提灯的位置,正能照的她圆脸杏眸十分清晰。而他自己,却是朦朦胧胧,在黑暗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今日从莽山下来,朅末国的死士为他带了个消息——龟兹新王暴虐,将数国赋税翻了三倍,尤其对朅末,更是滥征稚童,恢复活人祭祀。

  而手握重兵的阔延孜汗已经立定决心,一旦他们能拿到凉国边境布防的《武备图》,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他便同朅末达成一致,推翻□□。

  他们不乏身手如魅的死士,而《武备图》的位置,却必须要从大凉权贵的口中套出。

  “只是一场误会。”他就这么立在门边,又递了张新方子,“那位贵人,三日后改用此方调理。”

  说罢,转身便要回去。

  “等等。”江小蛮紧走两步,拦在他身前,抬首纠结却坚定:“法师,我想请你帮个忙。”

  道岳垂首,深刻如海的眸子静静地看向她。原本潋滟湖色的瞳孔,在灯火的反射下,映染了火焰的赤色。

 

 

13 .交易邬月蝉的心意

  对着道岳星辰一般温和深邃的注视,江小蛮话说了一半,犹自撇开头思量起来。

  原本在今夜救下萧滢后,她就该了却一桩心事,感谢漫天神佛的。

  然而方才地上污秽内的散碎瓷粉,却让她想明白一件事——阿耶已经变成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他能这般待萧滢,便是从来未在乎她的生死。

  说什么君无戏言,百年来又有哪个妃子真的离了宫去。倘若君王一时兴起,亦或谏臣上奏,一旦再召,那离过宫的美人怎还能苟活?

  最小的时候,阿耶看不惯她同乳娘亲近,不喜欢那只趴儿狗。便哄她说,只是将人带走片刻。

  其实江小蛮每一次,都看出了父亲的意图。察言观色,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却没有胆量直接去质问阻拦。就连九年前的冬夜,她生母先皇后许氏暴毙,江小蛮也是分明有了预感,却偏偏也只是瑟缩着躲了一夜。

  往后的九年里,她在莽山清苦无依,便都是萧滢春秋陪伴,一同长大。

  萧滢进宫的时候,她没有拦下。所以这一回,她绝不能如从前一般退缩犹豫,务必要替人安排好稳妥的后路。

  “公主可是为萧美人的去路烦忧?”见她凝眉顾虑,迟迟不往下说,道岳拨了拨念珠,索性替她问了下去。

  “此事凶险。”江小蛮本心里极不愿牵连于他,斟酌再三,“若是可以,法师周游诸国,可否与我绘一张出菖都西行的线路。”

  “倒是不难,贫僧对河西地形,也算了如指掌……”

  还未说完,忽的一人从檐顶上飞掠而下,笑嘻嘻地立在他二人中间。

  “噫!何止是不难,我阿哥是想说啊……”原来阿合奇没有走远,他拍了拍僧人的肩背,又贴凑到少女身侧,正色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这个道理,他一个和尚怎会不懂。不过嘛……”

  他拉长了调子,又看了眼稳立如钟的兄长:“阿哥你明日不是还有早课,不如去歇会儿,贵人的事,交于我便是。”

  闻言,道岳只是垂眸看了眼靠的过分近的两人,眼中掩去了冷漠,换上了些疲累困顿的神色。利用大凉公主窃取《武备要略》之事,虽是有违佛法,也非是他的本心。可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早课卯正便开始了吧,都已到丑时了。”江小蛮有些心疼地看了眼他项间的鞭痕,“是我搅扰了,还是快快先歇了吧。”

  少女的嗓音清雅和软,也是因了常年扮作男子的缘由,并不过分尖细娇软,听着偏于童稚与少年之间,十分得好听谦和。

  这一种放低了关怀的音调,在这更深寂静的秋夜里,和着影影绰绰的零星灯火,听起来,竟有些惑人的意味。道岳长眉微动,侧身掩住些项间的鞭痕,也就依言朝内室去了。

  等他走后,阿合奇也收了玩笑的神情,十分恭敬守礼地请了人去西屋里。两个泡了壶热茶,在屋里直谈了一个半时辰。

  阿合奇只说自家有支商队,常年便从菖都往龟兹贩运丝绸瓷器。他将出菖都的过程,之后在河西的路径,以及出关时会遇着的阻碍悉数透了个底。

  大凉谱牒文书邮驿便利,缉捕追查起来也是极快。两个商谈下来,江小蛮才发现,一路之上皆是盘查,出菖都时第一关的便需证明身份的‘竹符’。

  “九月初五,阿耶会为我及笄办宴,那日京中来使颇多,便定在那夜出城。”天边隐约泛起一线蓝光,江小蛮拿定了主意,“‘竹符’我也有法子,便从新入狱的死囚那儿仿一份。”

  除了商议萧滢出逃之事外,阿合奇还对她说:“阿哥在京中没甚名望,才会任由纨绔鞭打欺辱。倘或能多结交些喜听佛法的文臣武将,便能自保有余。”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