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佛——第四世
时间:2022-03-09 16:24:13

  在两个命妇的窃语低笑间,冯策惊讶地抬首,先是眸中生辉,但他敏锐地顺着她一晃而过的视线,若有所思地对上了那个僧人的方向。

  在他们远处的席位上,是房文瑞渐趋阴郁嫉恨的眼神,“啪”得一声,酒盏碎裂,他眯了眸子,冷冷地盯紧了冯策。

 

 

16 .退婚2算起来,这一辈子,都绝难有交……

  那句‘我和阿兄坐一处说话’,正逢着百戏鼓歇的档口,她稚气高昂的声音便传遍了整个紫轩阁。除了正欲退下的那队伶人尤如耳聋得恭立外,其余宾客众人皆移目朝他们这处看来。

  江小蛮原只为暗气那蜀世子的,也没料到会演变成这么个局面。

  她眉心一紧,颇后悔地下意识去瞧殿外,屏门边那青灰色的僧衣摆动,那双沉静的眸子也一并扫了过来。

  人的情绪在刹那间总会外露一二,若是极为在意的人,便能于这刹那间,窥见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江小蛮在意道岳,便在那极短促的一瞥间,觉出他心底的犹疑踌躇,似是还带了两分讶然。

  他是误解了自己的移情吗?难道数日的相交,是有些在意她了吗?

  没来得及多想这些,一只指腹粗糙的手握了过来。

  一回头,对上冯策温和明亮的笑眼:“先别站着了,我让与妹妹坐。”

  他的手布满重茧,温热有力,当着众人的面,便亲昵地揽着她,起身先将位子让了出来。

  冯策借了养兄妹的名义,始终将手搭在她温软的肩头。偏过头去吩咐侍者搬动酒菜时,少年眼中闪过些异样光滟,是希冀也是动摇。

  大凉百年的规矩,尚公主者,不论宰甫勇将,纵你有泼天的才干,从此也不得再与朝堂有任何瓜葛了。

  从一介流民孤儿,到贵妃养子,冯策知道自己没有根基。他韬光养晦,文武双习,苦苦经营了十余年,才终于有了今日这一番作为。

  幼年的遭际,让他视权势如生命的意念。便连情窦初开的年岁里,那些花一般的菖都贵女,在他眼里也只能一一折算作联姻的价值。

  可是对江小蛮,他始终记得自己饥馑欲卒之际,见到的那个粉雕玉琢的胖娃娃。若说喜欢到何种程度,倒也是没有的事。至少,他以为,自己绝不能为了她,尚公主弃权位。

  以他的才干,自认假以时日,便足能位极人臣摄政辅国。

  接过侍者递来的酒盏,冯策眼中闪过些微动摇——这些日子来,四处都是小妹要议亲的消息,他听了,心里却并不快活。

  “蛮儿,坐去你太子哥哥边上吧。”主位上,远远传来莲贵妃略为不满的命令,“若说叙旧,去岁端午后,承乾可也有一年多未同你说话了。”

  说罢,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长子。

  一个着四龙纹赤色锦袍的男子起身,这是景明帝第九子,江小蛮嫡亲的兄长——江承乾。

  江承乾气质俨然,看上去便有些老相拘谨了。听母亲这般发了话,遂起身朝下首看了眼:“蛮奴,听母亲的话,先过来。”

  “九哥哥……”江小蛮倒是素来有些怕这位兄长,垂头思量了下,又瞥了眼再下首的蜀世子一眼,当即抬头高声道:“蛮儿就坐这处了,改日再去太子府与九哥哥叙旧。”

  这是公然违抗贵妃的谕令了,可她清楚,自己不愿让道岳身处险境,便只得借了这及笄宴的机会,索性叫蜀侯府误以为她是钟情冯策的。同时也好让名为赴宴,实则盘算尚主的几家门阀都息了此心。

  果然,当乐师奏琴声起后,主位上传来一声娇媚威严的轻嗤。

  贵妃看了眼阶下右三席上的两人,倏得甩袖起身,火红色的裙摆如拖凤尾。她这两日实是乏累,同众人吩咐了声,便欲摆驾回宫。

  “恭送贵妃娘娘,恭送陛下万岁。”

  见主位上的人离去,众人皆是停盏,先是山呼着恭送贵妃,而后见皇帝陛下也晃了身子追将出去,才赶紧又将后半句加了上去。

  许氏一族,树大根深,二十年前便是如此,便连江姓皇族也多与他们三分薄面。而当今圣上,嗜丹成瘾,政务上又多赖几家大族。对于这位昏庸荒唐的主上,政事堂和尚书省的官员们,甚至新入仕者,连天子相貌分辨不清者亦有之。

  乐声中断,莲贵妃直接走到了两人面前,驻足回眸,露了个不达眼底的笑:“阿策,本宫记着明日你还要去兵部议事,也戌正了,随我一处走吧。”

  她甚至都没有多看江小蛮一眼,后者也赌了气般,正襟危坐,只顾捡桌上的素菜吃。

  冯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拱手领命:“好,也多日未拜会母亲了,我随您一同走。”顿了顿又回头低语道,“蛮儿少吃些,阿兄从南边带了个厨子,一会儿有你最爱吃的。”

  行至殿门口,景明帝又想起了那群僧道,赶紧吩咐了句:“法事照旧,且莫忘了啊。”

  等天子离去后,便有僧道合演的一场法事,主要是道家的符咒和禹步。

  在一片热闹混乱的阵法里,那袭青灰色的僧袍,便如异类般,清净无碍得肃立在侧。薄唇断续微启,独自合十念着古老遥远国度的经文,

  在场之人皆是俗众,倘若有懂行的沙弥比丘,便能看出,那僧念珠拨乱,全然不合那经文的韵律节奏。

  江小蛮一人独坐,除了偶尔回应几句太子的问话,便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那群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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