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都给本公主滚出去。”
喝止了守卫,她推开人,自己爬了起来,却不敢去正视那人。
姨母又诓骗她,江小蛮神色闪烁,颇为后悔地捂了脖子上血线,冲着他的方向,红着眼慌乱崩溃地解释:“我不是……不知、不知他们会这样对你。”
她像一只失措无助的鹿,杏眸里水光一片,捂着脖子一个劲地想要摇头解释。
几个守卫皆是瑶华宫的心腹,对他们之间的事有些耳闻,此刻见公主失态呓语,而屋内另一个,也是满脸震痛迷惘。
这一番情形下,负责守卫的宇文崇暗自吞了口唾沫,踌躇之下,终是朝左右示意,决定不趟浑水,去外头守着。
“站住!”几个武艺不凡的侍卫刚要退,却被江小蛮再次喝住。变脸一般,也不知是何时,她收尽情绪,将原本下翻的折领立起,天真无邪的水眸直勾勾地瞧着他们,“今日之事,倘若走漏半点风声,我便让阿耶诛尔等三族!”
在这一刻,宇文崇恍惚间觉得,小公主与皇帝的圆脸重合了一瞬,神色出奇得肖似起来,他想也不想,即刻单膝跪地,拱手道:“吾等万死不敢!”
齐刷刷甲胄委地声势浩荡,而就在他们行将退出之际,门外公主府的下人小四,忙忙奔来,也不行礼,通报道:“殿下殿下,宫里来船了。”
小四没预见屋内缠斗,话一出口,就见满身血痕只着单衣的高大男人闻声而动。可他家公主反应更快,一下子扑上前,抱住他一只胳膊:“不许走,你们,快叫那船滚蛋。”
情急之下,江小蛮搜肠刮肚,她身边只有景明帝敢当面讲过脏字,这会儿她也不慎失言了。
还未等众人行动,门外笑语比人先至。
“是谁家的小姑奶奶,敢对本宫下这等逐客……”
许绮莲本是笑着进来的,她今日心情大好,却在见了屋内情形后,阴恻凤眸利箭一般看向宇文崇,一字一顿道:“这就是你对本宫说的‘蚊蝇也飞不出一只’?”
宇文崇后背沁汗,不敢答话,只是叩首乞罪。
“姑且未酿大错,就罚俸三月,还不快将人送回地牢去。”
贵妃一来,湖心岛上另有二十余名禁宫高手也紧随而至。提耶看了眼,从步伐动作间就已经预判出这些人的分量,他心下一暗,便知今日是决计夺不下船的。四五个守卫一拥而上,他冷着脸,轻松挣脱了右臂上的小手,盘算着脱身的法子,连看都未曾再看她一眼。
江小蛮眼见着他衣衫染血得被押走,也没有阻止。她新中国有了计较,便转头同莲贵妃问起来意。
原来近日边境诸国调兵征粮闹得阵仗实在有些大,景明帝得了边关密报,虽说猜测着是西北诸国内乱,可他发问下去,将领们忙着与诸皇子走动,竟没一个肯应的。
唯有大婚不久的指挥副使冯策,愿丢下新妇,自请再戍边疆查明实情。
为此,莲贵妃极为欣慰。贵妃当年亲为这乞儿流民取字“良器”,又挂姓在她曾与许家为妾的冯氏母族,便是意在使他上辅太子,下撑母家冯氏门楣。
对于冯策愈发上进自苦再请戍边,她是打心底里欣慰的,而养子娶妇后,也不为娇妻所惑,多次主动让邬家那位立规矩,更是让她在命妇们面前志得意满。
“策儿这一去,走的急,你今日真不去送他?怕是年节里又见不着了。”
贵妃的语气少有的柔和慈爱,江小蛮懒得去想姨母怎的突然这样关心起兄长了。唯恐折领软塌下来,她实在无暇分心,只得断言说自己不去。
“真是同姐姐一样……”许绮莲想说一样痴情,手段却远不及的,到底停了口,养的寸长的紫红丹蔻作势要替侄女抚衣领,“听姨母一句劝,不过是个微贱无权的异域僧,你要喜欢便留着,不喜欢了,一道谕旨赐死,只不可陷进去无谓烦恼。大婚的事嘛,也就……”
“姨母!”女孩儿掩眸拂开她的手,斩钉截铁道,“大婚之事,且让内侍监和礼部筹备,二月选定吉日如期而行。”
见贵妃神色困惑不愉,江小蛮硬迫着自个儿挤了个笑出来:“反正阿耶是必要我的婚事,便是他始终不应…到时您且安排人选,不论是谁,我都会嫁。”
话说到这份上了,莲贵妃也只得首肯,又留了二十名护卫,便自去寻觅后备的世家子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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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阴暗烛火煌煌,关上门时,便只有那小窗处能隐约瞧出外头是白天黑夜。
江小蛮在宇文崇的殷勤引导下,步入地牢最深处,在一间铁皮包裹的囚室内,看见自己的心上人,四肢紧缚,被吊在一个斑驳黝黑的邢架上。
自她一进去,那个面目殊异的俊美僧人一下睁开双眼,毫不回避地只是静静地瞧着她。
方才差点取了女孩儿性命的失措已然淡去,那双眼睛里,不再有往日的谦和悲悯,卸下一切谨慎虚假。提耶看她的眼神,就同看她身后那十余名武艺高强的侍卫一样,只有面对敌人时的平静。
其实在刚才的屋子里,他已经认出了这个地方——菖堵城东郊五里,鸣泉别院。九年前他的母亲贺明妆就是被景明帝囚于此地。
一步错、步步错,他还在江流面遥拜暗悼过母亲,谁又能想到,这荒唐可笑的一幕竟会重演在自己身上。
“解开他的绳子,把人放下来。”江小蛮倒是显得颇平静,她已经是执迷过了头,此刻下令后却还是下意识地避去一边。他的目光实在太冷,她看了要心痛,便不想再看。
“万万不可啊。”宇文崇暗骂倒霉,“倘若这僧劫持公主脱逃怎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