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平邑郡主得的赏赐吧。——不知又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唉。”
“早听说平邑郡主生性奢靡、且——”说话的人挤挤眼睛,几人哄堂大笑起来,突然楼上一盆水泼了下来,正浇在说话人的头上,他当即大怒,抬起头,还没看见是谁呢,就听见窗户啪地一声关上了。
那人只得自认倒霉,抹了把脸,骂骂咧咧地道:“也不知道哪个孙子,别让爷爷抓到你,否则,有你好看的!”
这一点小波折没在送亲队伍中掀起波澜。
出了城,沿沁阳道一路走,不一时便遥遥可见万佛寺的寺庙。
因今日有贵人出巡,路上的积雪已是请扫干净了,堆在路旁,映得天更白净了。
白茫茫的莽山下,有一个穿素色僧袍的人,双手合十,静静站在台阶上。
赵琼心有感应似的掀起车帘,不顾秦嬷嬷的阻拦,拨开帷帽的幔纱,两人遥遥相望,多少相思情意尽含其中。
长空看着捧着桃花、红妆加身的队伍,一路走过他眼前,看着心爱的人痴痴的眉眼远去,一贯圣洁出尘的脸,也不由染上晦涩痛苦。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直到再看不见那道颀长清隽的身影,赵琼才依依不舍地回过头坐下来,手一放下,幔纱便自动合拢起来,秦嬷嬷给她倒了杯茶,柔声道:“殿下,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您还是看开些吧。”
十之八九?赵琼含着泪,冷冷一笑。
她的不如意,可不是命运戏弄,而是冤有头,债有主。
所以几月之后,一路颠簸到西北的赵琼,下马车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了等在门口的赵和一耳光!
野心
“皇上——”
“夫君——”
赵和身旁的人纷纷惊呼。
赵琼看着他皙白脸上那一层薄薄的红,不为所动,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下赵和身边的人再忍不住了,按着刀把欺身向前,他们是久经沙场的人,即使刀未出鞘,也能让人感受到凛冽杀气。
她淡淡瞥了一眼,“怎么?要杀我?”
赵和抬起手示意他们退下,他身后蓄着长髯的老人沉声喊了声皇上,赵和加重了语气:“朕说退下!”
旁边的人没有动作,直到长髯老人抬起手,他们才退下,只是眼睛仍紧盯着赵琼,手也没从刀把上放下,似乎等她一有动作,就准备将她就地正法。
赵和顶着两边红肿的脸,低声下气地道:“阿姊一路过来也累了吧,我叫他们备了水,阿姊先梳洗一番,好不好?”
赵琼打量他,几个月未见,他抽条似的长高了,原本孱弱的身子看着好了些,只是唇色仍有些发白,像是血气不足的样子。
此时苦着脸在她跟前伏低做小,就跟被人踹了一脚的狗儿似的,瞧着竟有几分可怜。
她将帷帽摘下来,扔到一旁,嗯了一声。
赵和原本可怜巴巴的眼神瞬间亮起了光,让他身旁的胡珑带着赵琼先进去。
胡珑人如其名,长得小巧玲珑,人也有些娇怯,桃红色的上襦配着间色破裙,腰身纤细,长得也秀气,领着赵琼进了垂花门后,才细声细气地道:“阿姊远道而来,夫君怕你路上辛苦,特意嘱咐小厨房做了些你素日爱吃的,阿姊先用些垫垫饥。”
赵琼观察着四周,外院的人不用说,定是胡家的,内院的仆妇们一个个也都是敛神屏息,偶尔抬起眼和她对上的,眼中精光骗不了人,都是些练家子。
“阿姊这边请——”胡珑引着她穿过回廊,进了左手边的院子,新漆的红门、簇新的摆设,便是连秦嬷嬷都忍不住眼睛朝上翻了翻。
赵琼坐下来,胡珑便忙着让人上菜,底下的仆妇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胡珑身边的丫鬟喊了个人过去。
端上来的菜品倒是熟悉的。
“不知阿姊尝着,可是以前那个味儿?”
胡珑虽不满赵琼刚打的那两巴掌,但碍于夫君的嘱咐,姿态还是做得挺足,甚至还亲自给她夹菜,殷勤侍膳。
赵琼左手抚着指节轻轻滑动,就是不动筷,秦嬷嬷会意地接过胡珑手中的筷子,笑道:“主子且坐,我们殿下不愿见主子辛苦,这些活儿还是奴婢来做吧。”
赵和自称为皇,胡珑按理便是皇后,秦嬷嬷是何鞍指过来的人,自然不敢这样称呼,讨巧叫声主子,也算是给了面子。
胡珑身旁的丫鬟却嫌不够,怪声怪气地道:“嬷嬷也是殿下身边伺候的人,怎么如此不懂规矩?皇后娘娘是半君,你是臣,莫说是虚长几岁,便是辈分再高,也该称声娘娘才是!”
这等指桑骂槐的功夫,在秦嬷嬷面前实在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