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捧着食盒走过的婢女笑道:“傅相公素日是最龙精虎猛的,怎么今日倒畏起寒来了?”
见他但笑不语,丫鬟便也知趣,自己走了。
傅嘉彦抬头看了看西北疏阔而明艳的天,阳光明媚,照在身上热融融的,却驱不散他从脚底而起的寒意。
皇家无亲情,他今日,终于又体会到了。
抉择
卯时正,天色刚亮,各府门前便陆续亮起了灯,侍从们忙前忙后,时不时还要照顾一下嘶鸣的马儿。
“快快快,赶紧的,马上老爷就要上朝了,怎么这时候还没收拾好。”
“管家勿怪,小人是来替黄三儿的,他昨夜喝多了,一时起不来,他娘子便托了我来顶着。”
“这个黄三儿,越来越不像话了。”管家看一眼天色,将满腹怒气暂且按下,恭敬地走到门前等候,不一会儿便见一群人出来,领头的穿红色官服,戴紫色绶带,抬手整了整漆纱冠,肃色对管家吩咐:“今日可能要回来的晚些,吩咐夫人不必等我用晚膳了。”
“是。”
中年男人踏上脚凳,坐进马车,管家赶紧给驾车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当差。
驾车的点点头,挥起马鞭,稳稳地驾着车轮滚滚往前。
走到路口,往右一拐,便是东街。没了开市的时间限制后,街坊里的早市摊子便多了起来,往常寂静的路也变得热闹起来,充满了热情的吆喝声和路人的谈笑声。
甚至还有人忙着理货,几十箱的东西从铺子口摆到街中央,放得是满满当当,把道给堵了。
随从急忙禀报。
陈大老爷撩起车帘,特意叮嘱随从:“不许干那等驱民赶人的跋扈事,要好言相劝。”
“老爷放心,属下等都清楚。”随从一拱手,按住腰间的刀柄,跑到前面去解决。
陈大老爷嗯了一声,坐了回去。马车速度缓下来,旁边的聊天声越发清晰。
“嗨,听说了吗?英国公被人给参了!”
“早听说了,而且连什么事我都打听清楚了。”
“喔哟老赵,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本事?快,赶紧给兄弟们说说。”
“说说说。”
旁边馄饨摊上的人端着碗凑过来,风流韵事嘛,谁不爱听呢。
老赵见有人捧场,得意地捻了捻蓄了不少时日的胡须,摇头晃脑地道:“说是国公爷之前纳的那个伎子啊,原是有个捧场多日的富商,抛了许多家财进去,算作是聘礼。谁知转眼间佳人便入了公侯府内,诸位说说,这富商能甘心吗?”
“然后呢,他不会还敢和英国公过不去吧?”
陈大老爷在里头听见他们议论郭祉,脸色沉沉,眉头皱得死紧。倒不是为了郭祉的名声,而是觉得他们以卑议尊,失于礼。
“他倒也识趣,不敢去惹那国公爷,只找那伎子的家人要个说法,估摸着就是想把聘礼要回来。可不知是她家人主动说了,还是英国公自己得知的,找人把那富商给打了一顿。”
旁人顿时有人啧啧起来,“这英国公真是跋扈。”
“跋扈?这些权贵哪个不跋扈。”
“说的就是。”
老赵呵呵一笑,伸出手安抚众人情绪:“诸位莫急,莫急。且听我往下说——”
“当夜啊,这富商就不治而亡。官府来人,英国公家奴也急急赶往当场。”
“莫不是要这么掩盖过去了?”
“这也太过分了!”
“什么英国公,不过是个卖国求荣的小人罢了!”
众人七嘴八舌咒骂起来,称得上是群情激愤。
老赵又是一顿安抚。
此时随从回来禀报,事情解决,车马也缓缓动起来了,陈大老爷闭上眼,只听到老赵最后一句:“所幸呐,那位富商家的遗孀连夜去求见了当朝女御史——”
陈大老爷刚闭上的眼瞬间睁开了,眼神复杂,不知是忧还是思。
车再往右一拐,便从东街驶到了阖闾门。阖闾门往前走一小段,便是止车门。
“老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