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香萝撒了手,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碎纸,交到阮雀手里,道:“这里离太医院近些,老太君和阮将军若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也要就近找太医来。”
阮雀低头看着手里的碎纸屑,赫然就是京兆尹上回送到白鹤园的那份——
那份旁人都以为是真的的和离书!
听楚香萝话里的意思,阮将军就是她父亲,祖母和她父亲也被请到这里来了?所以今日其实是,调虎离山!
阮雀紧紧攥着手里的纸屑,语气生寒:“你想要什么?”
“阮雀,打消和离的念头,我就放过你爹。”
这道声音太过熟悉,阮雀提起裙摆入内,见顾廷康遥遥站在阶上,寒着一张脸,重申道:“打消和离的念头,我就放过你爹。”
第45章 剧变
乌泱泱的云层, 笼住巍巍皇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你瞧, 就连这场雨, 也下得不够痛快。
阮雀厌极了这样无休无止的纠缠。她望着廊下的顾廷康,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只会拿我的父亲、我的祖母做文章。但只你磊落些, 我还当你是个男人, 到了如今,仍是使这些阴沟伎俩。”
她握着拳头, 止不住地颤抖。
这场雨丝丝缕缕, 落到她身上,细细密密地渗入发丝、衣裳, 浸湿了一整身。她站在雨幕里,身影瘦削, 清贵无极,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低头。
顾廷康甚至有些后悔了。
他摁了摁指关节,刚要说些什么, 外头楚香萝走进来。
她倒是恣意, 步履尊华地走到顾廷康身旁站定, 转过身来道:“阮雀, 将你手里的银钱充了国库, 日后谁也不敢动你, 郡主和阮定疆哀家也保他们安然无恙,便是你要和离, 哀家也允了, 只等你一句话。”
“阿萝!”顾廷康听说楚香萝要允阮雀和离, 一时急起来, 压低声音喝道,“不是说好了吗?不和离,钱走顾家的账!”
楚香萝却不拿他当回事儿,盯着阮雀,等她拿主意。
看着他们起了内讧,阮雀冷笑。
她轻轻抬了抬下巴,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顾廷康下意识要去追,刚要叫人将她拦下,楚香萝抬了手,她盯着阮雀的背影,道:“她会想明白的,遍镧京城,没人敢握她这把剑。”
阮家大财,无论归附了谁,都是众矢之的,除了像顾廷康谋划的这样,贪了财就要立即转入国库,否则那些个黄白物放在屋头,怕是会招致许多明争暗斗,祸起萧墙。
楚香萝胜券在握的底气来源于哪里,顾廷康很明白,遍镧京城的官员,人人有贼心没贼胆,每个人都垂涎着阮家的钱,可没人敢主动招惹这个祸端。
可楚香萝没想到的是,这些人里,有一个人例外。
顾廷康看着阮雀远去的背影,心下有些不安。可他又想,阮雀这样一个慎独的人,大抵是不会去求那个人的。
雨渐渐大了,却还是不尽畅快。
宫墙之间,阮雀身形纤细,却一步一步,走得坚定。
姣美的绣花鞋踩进浅浅的水洼,湿意漫透脚底,让人遍体生寒。
冷意从脚底窜起,蔓延全身,便是牙齿也控制不住,上下嗑碰,细密作响。
她咬着后槽牙,生平头一回,生出了无边的恨意,恨不得将顾廷康碎尸万断,恨不得将这遍镧京的腐朽和破败一把火烧尽,恨不得大哭一场,把心里的积怨通通嚎成哭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镧宫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白鲤先回到马车边上等着,见着阮雀的身影,吃了一惊,回身拿了伞大步跑过去,“姑娘,怎么才出来,也没人给……”
余下的话,消散在嘴里。
她张着嘴,看阮雀双目赤红,用力咬着唇,血珠那么大一点,落在红润的唇上,全身上下都细细密密地颤抖着。
白鲤伺候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阮雀。她有些手足无措,不敢碰她,“姑、姑娘,怎么了?”
两人在雨里站了半晌,白鲤才反应过来,把伞挪到阮雀头顶,“姑娘,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阮雀点点头,又摇摇头。
半晌,她低声道,“去姬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