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谈便是一整个下午。
这一桩进退两难的事儿,各有各的立场,不好商榷。白鲤和青鹿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顾太太叫她们姑娘来的理由。
佃户们惦记着自己全家老小的命,顾家也不能短了收入。
几番谈不下来,佃户急红了脸,预备隔日再来。
阮雀便分析了日后局势的要害给他们听,同时应允他们,若是继续租用,就减下两成地租子。
佃户们对此倒还有些心动,都说要回去商量商量。
成福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回过身来道:“二奶奶今夜歇下的时候,要注意将门窗堵严实。近几日因着富贵的太太们都到这里来理庄务,那起子山贼就闻着了香都赶过来。奶奶千金贵体,还请多多小心。”
阮雀闻言,温和笑道:“多谢成叔。”
等成福出去,阮雀缓缓靠上了椅背,眼神落寞下来。
山贼流寇。
原来是山贼流寇在这儿等着。
她长舒了口气。
白鲤大惊失色,急急跑过来,小声道,“怎么还能有山贼呢!太太不知道吗!怎的咱们出发前没告诉咱们,咱们也好带些护卫!她莫不是故意的吧?”
第9章 东风恶(六)
青鹿也拧了眉,道:“太太常年在京里,怎么知道百望山的事,你别诨说。”
白鲤想了想,“也是,这样对太太对顾家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再怎么着,姑娘顶着顾家二奶奶的身份,出了什么差池,都是顾家损失丢脸……只是咱们今夜可怎么办才好?”
金蝉刀一响,喝道:“你们小瞧我!那起子贼人敢来,我定然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阮雀心里刚有些计较,就被她吓一跳,无奈笑道,“不到万不得已,且不用动刀兵。”
三个丫头听言,忙围过来,要听听姑娘有何计较。
就在此时,屋子外头有人低语。
窸窸窣窣,似是怕惊动屋里的人。
金蝉精神一凛,手按到了刀柄上。
随即敲门声起,门口侍立的二等丫鬟过了第一道门,站在第二道门外头禀道:“二奶奶,说是庞家大奶奶求见。”
还没等她说完,一把招摇的嗓音就由远及近传来。
“我说了不用通报,阮阮巴不得见我呢!”
来人是个女子,妇人打扮。
看着身量轻盈,个子不高,长着张娃娃一样的脸,穿着一席彤色裙裳,走起路来风风火火。
阮雀听了声音,忙从座上起来,道:“原来是你。”
她声音虽仍轻缓,嘴角却噙着笑意,迎出屏风来。
还未看清人,那团彤色就飞进她怀里,咋咋呼呼道:“可想死我了!”
阮雀由着她抱,笑意蔓延。
栾娇娇自小和她一同长大,即便阮家落魄,也不曾断了往来。及至后来一同嫁入镧京,栾娇娇嫁了“阮楚庞顾”的庞家,她嫁了顾家。两个都是背井离乡的人,关系也亲厚更甚。
加之栾娇娇是个直爽性子,阮雀看着她,仿佛一潭死水的日子也能沸腾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阮雀笑问。
栾娇娇撒开手,捧住阮雀那张卓绝的脸猛看,“快让我洗洗眼,好长时间不见你,你可不知道我多馋你这张脸了。”
说着说着,猛然在她脸上轻掐了一下。
“我家里才买了这里的九亩地,那头佃户说不租了,我就来瞧瞧。早上你家的马车还从我眼前经过呢,我瞧准了小蝉儿,就知道是你。”
她飞快逃进里屋,找了个位置坐下,自己倒了茶喝了一口,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你家的顾二郎不是才回京吗,怎么舍得让你来?”
听她提及顾廷康,阮雀眼里的光明灭一瞬,抬手斟茶,若无其事道:“这件事棘手,我自然是该来的。”
栾娇娇闻言,手上动作稍顿,搁了茶盏起身来,道:“小阮阮,你不对劲。说,发生什么事了?”
她虎扑一样,和阮雀挤到一张茶座里,探究的视线扫过一遍又一遍,在那张绝美的脸上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