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推算,这起子贼人是从爿山而来,那原本在百望山的山贼,便该是还在哪里潜伏着!
阮雀心惊肉跳,脑海里种种想法纷然而过。
片刻后,她想定,拉起栾娇娇,一路疾走到屋后的草垛旁。
庄上的人家都有草垛,堆着等春种时当肥料使。草垛堆得极高,阮雀环顾四周,见没有半点光火,无人看见,这才矮身扒拉两下,“娇娇,藏进去。”
栾娇娇不肯:“你呢?”
阮雀不看她的眼睛,将人推进去,重新盖好道:“咱们分开藏才不会露馅。”
而后唤来栾娇娇的贴身丫鬟并几个婆子,让她们各处躲了,务必确保栾娇娇的安全。
阮雀照料好这边,带着白鲤和青鹿,飞快走向马车,问道:“你们有几个不想冒死的,便都先四处藏好了去,余下的听我吩咐。”
须臾,所有人岿然不动。
白鲤、青鹿、金蝉自是不肯走的,顾家余下的几个忠心婆子也都不肯自己先藏。
阮雀有些感怀,然现在不是时候。
她道:“白鲤青鹿,你们驾着庞家的马车,带几个人从西边的庄口出去,那里有条河,若是遇上了贼人,便跳水逃生。山贼多怕水,想来无虞。金蝉,你同我走,你来驾车。”
这两辆马车不能停在这里,不然就是竖了活靶子。
可若是两辆同行,庄里道路险窄,就更难脱逃,是以要兵分两路。
这些丫鬟婆子平素里都是令行禁止,此刻也井然有序。都知道命悬一线,没时间相让,都依照阮雀说的去做了。
待白鲤喝青鹿的马车离开视线之后,忽然有道火光冲天而起!
几乎同一时间,隔壁庄子上传来马贼的高呼欢喝声,其间穿插着女眷的哀嚎救命声,越发馅显得贼人无比疯狂。
阮雀被火光映红了半边脸,此刻心下砰砰直跳,搭着金蝉的手上了马车。
“怕吗?”钻进车里之前,她问了金蝉一句。
金蝉只道,“奴婢不怕。”
阮雀不再多言,矮身进了车里,“走南边庄口,从隔壁庄前经过,若是见着麻袋上写‘百望’的马贼,务必要引来她们的注意……”
金蝉听言,有些踌躇,“可是姑娘,这样姑娘的名声不就坏了吗,遇上山贼,日后还怎么在贵眷里抬起头来?”
阮雀道:“能不能抬起头是我的本事,能不能活命也是我的本事,照我说的做。”
若不将人引走,那些贼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个院子。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阮雀恍然觉得,自己好像踉踉跄跄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并没有依靠谁,也没有瞧谁的脸色。是她自个儿后来不清醒,在顾廷康身上放了指望……实则,谁的脸色都不能当饭吃,都不能保她活着,唯有她自己,唯有她自己。
随着马车的靠近,喊杀声和呼救声越来越近。
风冷极了,偶有浓烟随着车帘晃动闯进车里,呛得她生咳。桔红色的火光搅动清凉月色,闯入阮雀眼帘。
她看见贼人高头大马,腰围兽皮。
看见他们毛发杂乱,面目狰狞。
看见他们逮着女子行不韪之事,看见他们事毕之后,粗壮的臂膀手起刀落砍下她们的头颅。
火燃烧得太盛了,盛到她脸上发热,风将血腥味送进车里来,让她误以为脸上的热意是一片模糊的人血。
可稀奇的是,越是到这样的时刻,她竟越是镇定清醒。即便胸腔里的心砰砰直跳,可脑海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终于,山贼注意到了他们。
放风的小贼吹了声口哨,兴奋地大喊:“大当家!外头还有香车美人!顾家的!”
比之爿山,百望山距离京城更近,顾家二奶奶的清美之名更是如雷贯耳。那被称为大当家的将下头的姑娘随手一扔,抛进火里,系着腰间的裤带,起身往这边回望一眼。
是时候了。
“金蝉,走!”
阮雀一声令下,马车疾驰出去。
金蝉纵马技术高绝,即便走的是险道,马车一路磕磕绊绊,也总能化险为夷。
后头的山贼似乎追得气血汹涌,吹哨、喊叫、污言秽语风一般地灌入耳里。
阮雀乘坐的马车在金蝉的驾驶下,成功驶出庄口。可终究不敌骏马,很快距离缩短。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