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牵这一头。”
喜娘忙不迭把红绸递给李辞,借着机会又多打量几眼。人人都说皇城里数这位爷生得最好,品性也不必多说。喜服多少人穿都显得板愣,偏生他大红一衬就觉风流。
不由回忆起江可芙在新房里翘着腿剥花生的样子,喜娘此时也有些惋惜这位殿下的眼光。
“一拜天地!”
接过红绸,李辞牵着江可芙行至厅堂正中,圣上与皇后不会来“凑热闹”,拜高堂两人就象征性对着堂前红烛一拜。
跪下再起身时,江可芙又开始担忧脚上绣鞋,有惊无险三拜,也无暇有别的情绪,就这样成了李家的人。
洞房停红烛,火光不时一跳,仿佛欢悦着这场喜事。
晚间的席又开了,有朝臣,有皇亲,酒酣耳热好不痛快。下午那点儿点心几人分了也不太够,此刻,外面喧闹,江可芙听见自己肚子“咕噜”了一声。
“这得等多久。”
小声嘀咕,轻轻摸了摸肚子,喜娘唯恐她又起什么不合时宜的心思,赶紧又拿出让江可芙觉的“烫手”的册子。
“一会儿王妃就没心思饿了,来,要不,再看一遍?”
“不用了!”
一挺身,赶紧坐得板正,江可芙慌得挥手,脑子里却已经不由自主显出册子模糊的第一页。
以至于带着些许醉意的李辞终于从席上脱身,推门进来,按着喜娘指示掀了盖头,江可芙的目光不自觉就瞄向面前人小腹之下某处。
自己已经不是个正经人了。收回目光对上李辞眸子,江可芙悲愤的想。
李辞有些晕乎,酒量不错也禁不住林翼北那群人成坛子的灌,只看着面前少女莹白一张小脸,五官因他的醉意,已经不大真切了,但奇怪的是,眼中复杂的情绪,他倒瞅得清楚。
“王爷,该喝合卺酒了。”
恒夭从桌上托起红漆盘,新娘又接过躬身举到一对新人跟前。
江可芙记得这个喝过就算完了,伸手端起就要一饮而尽,慌得喜娘差点儿没去打她的手。
“王妃!要交杯。”
愣了一下,江可芙反应过来自己太急了,不好意思笑笑,右手绕过李辞举杯的手臂。因急切,还把李辞到唇边的酒杯带的晃了一下。
如此,反倒让一旁喜娘腹诽就这么急着洞房,倒不是下午看了册子脸红的时候。
李辞却多少能猜到她心思,一杯饮尽算是礼成,他猜江可芙怕不是要问一句“能不能吃东西了?”
“成了吧?可能吃东西了?”
果不其然。
“您,您请便……”
出乎意料,喜娘无语凝噎。半晌终是答出一句,江可芙已欢快的唤恒夭等人去厨房。
“那,那草民先出去了……”
“嗯。去账房就好,红包管家已经备下了。”
李辞与喜娘招呼一声,江可芙也摆摆手示意再会,待门关上只余他们两人,气氛顿时不似适才那般融洽。
李辞坐在婚床一侧,扶着额头,闭目养神。江可芙伸手取下坠得耳垂疼的耳坠子,仍在一旁桌上,回首瞪着他。
片刻,二人同时开口。
“刀拿出来。”
“今夜我睡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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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听得对方的话,江可芙忍不住嗤笑,李辞也睁开了眼。
“刀可不能给你,我防身的。万一一会儿你耍酒疯…”
“江可荷。”
是酒劲儿,也是气的,李辞觉的头更晕了。
“是芙。殿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记性就这么不好了。少喝酒吧,喝多了更健忘。”
笑着继续说,江可芙坐在床尾,顺手从锦被下掏出一个桂圆,剥开往口中送,然后利落甩了脚上绣鞋,盘腿坐定。
“那床就是我的了,殿下请便。”
新婚之夜,两人共处一室不可避免,但江可芙可没不拘小节到二人可同塌而眠,顺手把壳子在地下一扔,接着就把压了她一日的凤冠扯下来,一头长发散到腰际。
“你别动,我几时应了床是你睡了。”
又是一阵眩晕,李辞甩甩头,一把按住江可芙要抖开的红底金线绣鸳鸯锦被。
“不是,欸,你今日吃席饮酒,没有这破玩意儿头上压着,又不用端坐着听一堆规矩,怎么的,夜里还要和我抢床?”
“你以为被他们成坛子灌酒轻松?行,算是我大度床给你,那被子你不能再占了吧。”
酒劲儿上来了,带着醉意,李辞说话也不那般端着,手上一用力,被子从江可芙手里扯过来。
“这不就胡搅蛮缠了么!你也就头晕,倒好拿出来说你受了多大罪一样。”
就这般习俗,新婚之夜床上只一床被子,李辞拖过去江可芙就没得盖。受了一天罪,想睡个好觉也要争论,不由火就有些起来了。
一挽袖子,江可芙扑过去抓住锦被一角,向床尾拖,李辞也不肯撒开,抱着一头往床头扯。
“你还要不要脸皮啊,我都受一天罪了让我睡个好觉不行吗。”
“你怎么不说你来了我床都得跟你分。”
“你再说!你活该!谁要娶我的!”
“我不娶你看江尚书愁不愁。”
醉酒的人什么都敢说,可刚才倒都还没这么口无遮拦,江可芙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装喝大了在这儿借着撒酒疯骂她呢。
锦被被两边揪着在半空撑起一片,男女力气终归不同,扯了几下,江可芙没得什么便宜,还被李辞带着被子拖过去几寸。
“松手。”
“怎么不是你松?”
“行,撒酒疯是吧。”
对面人醉眼迷离的嘟嘟囔囔,这要有把火,江可芙就要炸了,寻思恒夭她们去个厨房怎的这么久,一撩裙摆,扑过去就拧李辞那张脸。
“来来来!姑奶奶给你醒醒酒。”
抱着被子一头,扑过去往李辞怀里一摔,江可芙跪坐在李辞身前手已经上了他的脸,才揪起一边的皮肉,外间木门突然轻响,先前领路的秦氏端着个食盒走进来。
“王妃,宵夜…”
妇人面上还带着喜色,岂料进门抬眼就是小两口抱着被子凑在一处,也不知玩什么花样。王妃的喜服还撩起来露出一截脚踝,手正在王爷脸上,王爷的手,还慢慢上去揽住了王妃的腰……她原就说,宵夜不用做了,遣几个陪嫁回去歇着,那个叫恒夭的不放心,她只能亲自来送一趟。这倒好,人小两口在这儿浓情蜜意的,她倒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了。
江可芙跪坐在床上,回首看秦氏脸色尴尬中仿佛还带着暧.昧,心头猛然一跳,意识到她想歪了,赶紧松手就要撤开,岂料腰被李辞扣住。
“松开。”
不禁咬牙,声音却不敢太大,还不及与秦氏招呼一声,妇人三步并两步,把食盒往桌上一撂,扭身就走。身法之快,让江可芙怀疑这是个大隐隐于市的高人。
木门一掩,好像还伴着“吧嗒”落锁之声,回过神来想下地查看,李辞揽着江可芙腰的手还没松开,甚至好死不死的探进上身喜服里。
“李辞!”
心头不知怎么就蹦出拜堂前看的小册子,这厮莫非是想借着酒疯欲行不轨?
不及多想,手肘一提,就去撞李辞环去的手臂,右腿曲起,借力后撤。
本以为不好脱身,然还未沾上李辞的衣袖,腰上力道就松了,可同时,腰上缠刀的带子,也松了……喜服后腰处一片褶皱,露出一截月白色中衣,江可芙发丝微乱,退到床尾,半跪着警觉看向李辞。而她出阁前几日叫恒夭背着人去铁匠铺新打的刀,正在李辞手里。
“嘘,别叫了,不就拿你刀么?我也求个安心,你带着这玩意儿,半夜里起杀心砍了我怎么办?行了行了,你折腾,我要睡了。”
似乎真只是醉意驱使,让李辞执着于江可芙腰间绑的刀,少年面上带红,醉眼迷离,扬起头对床尾人嘟囔几句,将刀在怀中一抱,一歪头,就倒在团成一团的锦被中。
片刻,卧房里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江可芙懵了。
这…算是着了?
还想着俩人是不是要在房里打个几回合,这厮自己若打不过,门上锁可属实难办,原来只是要拿她的刀。
暗暗松口气,江可芙抱膝缓缓挪过去。
“李辞。”
抱着刀的人没动。
“昱王爷?”
还是没应。
彻底放下心,江可芙在床上站起来,忍不住对着李辞腰间就是一脚。
“睡了奈何不了你,且等着!”
跳下床,踩着不合脚的绣鞋,江可芙打开桌上食盒,方格隔出四样点心,搬个小凳坐下,江可芙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
点心软糯香甜,酒也带着一点儿甜丝丝,不知不觉小银壶就空了,食盒也只余两块儿糖糕。
心满意足坐回床上,便想扯被子歇下。
李辞侧身压在被上,死沉沉,睡得熟。用力推也没让他翻个身,转而换做揪被子,只揪出一角。
夜深了,白日起得早,一日的任人摆布,也乏得很,刚才与李辞闹时精神片刻,吃饱了,困意又上来。更不用说才饮了小半壶酒,虽后劲儿不大,但她不曾喝过酒,此时已有些迷糊。
再扯手却已用不上什么力,泄气松手,不由就带了气性又对着李辞一脚,谁知这厮这次竟翻身了。
“怕不是成心的…”
扯过被子,对着背对自己的红色身影,江可芙自言自语。
抱着锦被滚进床里,三下五除二除下罩在外面的宽大喜服。扔在一边,江可芙闭眼要睡,又觉李辞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实在碍眼。可人睡着总不能一脚踹到下面打地铺,去旁处自己又搬不动。打量他片刻看人睡得死,倒是不像中途会“诈尸”起来,算了,大度点儿让他躺这儿吧。
新房红烛不能熄,要等自己燃尽。撇撇嘴,江可芙卷起被子翻个身背对李辞和光亮,闭上了眼。
*
火光跳跃,缓慢吞噬红烛,点点蜡油顺着烛台,有的滴在桌上。婚房中满目大红,在渐渐微弱的光亮中,窗上囍字已看不真切。
最终,只余桌上一团光,逐渐的,也归于黑夜的平静之下。
今夜风不小,穿堂而过拍打窗纸,带起“啪嗒”之声,婚房中安静,只能听见一对新人绵长的呼吸。
许久,房中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布帛摩擦之声,婚床里侧一团黑影起身,似乎从床头拉扯什么,半晌,长叹一口气,挪近床头。
黑暗中,被子似乎被铺展开来,黑影轻声嘟囔一句什么,又躺下了。
次日一早,管家家的秦氏来叫门。
李辞应一句,头还隐隐作痛,缓缓睁眼,看见的就是自己穿着昨天那身喜服,鞋子都没脱,怀里还抱把刀,以一种怪异的朝向,躺在床头一侧。
“我就这么睡的么…”
已不大记得清昨夜经历什么,饮酒过量属实伤身。李辞扶着额头起身,搭在身上的锦被滑落,转头,他就看见了同样朝向奇怪,躺在身侧卷着被子另一头在身上的江可芙。
昨夜熬得晚,少女眼下带了浅浅一片青,长睫乖乖垂着,趴在枕上后背一起一伏睡得正沉。泼墨似的长发散在两侧,有一缕被压在亵衣露出的一截腕子下,衬得整个人有种莫名的脆弱易碎之感。
确实太过莫名,不知怎么会跳出来这种想法,李辞自己都吓了一跳,继而好笑起来。
几面之缘,都是见她肆意张扬,安安静静的,果然不真实。
看着这睡颜,一瞬感慨,互不相知,就这样绑在一起了,虽然互不顺眼,但他尽量不与她相处得太过水火不容。
顺手替江可芙把被子向上扯了扯,盖住肩膀。今日新妇得进宫,天色还早,倒能让她再睡一会儿。
李辞想着,这姑娘其实也不是无半点可取之处,算是好心,还知道被子分他一半儿呢。
不过,不知为何,他两肋至腰这一段,像被人踹了似的,隐隐作痛。
昨夜是磕着什么了?李辞百思不得其解。
第十五章
半盏茶功夫,天色大亮。
柳莺和竹溪敲门进来,要唤醒江可芙伺候梳洗。李辞一想过会儿进宫,两人有些言语要事先商量,便摆手叫她们不用,先出去,自己叫江可芙。
二人对视一眼,只道小两口还要说什么悄悄话,心领神会相视一笑,福身出去了。
卧房里,李辞回首,见床上少女已翻了个身滚到床沿,臂弯里搂着枕头,一只手快要搭到地下,被子一角已跟着沾上地面,再翻一下,怕不是就要下来了。
不禁暗叹一声这是什么睡相,当即上前拽起被角,跟着就出声唤她。
“江姑娘,醒醒。”
床上人没应。
“江姑娘?”
少女还是不动。
无奈,打量她一遍,李辞搭上肩,出手摇她。
平日习武,还算警觉,但金陵不是涿郡,江可芙比那时放松许多,且昨夜实在太晚了,又睡得不舒服。迷迷糊糊之间,只觉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还上手摇晃自己,睡得天昏地暗的,哪儿还记得在什么地方,何种情况?
半梦半醒间,一咬牙,也不睁眼,抬腿,一脚就招呼过去,跟着一句音量不小的呓语:“起开!”
万料不到叫人起床还有挨踢的风险,立在床侧,李辞正垂首唤江可芙,突然身侧被子拱起,一道白影直冲自己而来,还带起一阵微风。幸而有些身手,李辞反应快,一步后撤,左手下意识就扣住了江可芙脚腕。
亵裤宽松,动作一大就跟着滑落,露出少女一截光洁的小腿,非礼勿视,李辞见此情景一怔,待要松手,跟着第二脚已经过来了,不及躲闪,这次被踹了个结结实实。
当胸一脚,不算太重,却也属实不轻,少年一个趔趄,撞上身后圆桌,少女则因他不及松手,被扯下了床。
“嘶。”
撞上地面,冰凉触感让人清醒,江可芙发丝凌乱,睡眼迷离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见李辞按着胸口,目光灼灼盯着她。
“不是,怎么没完了?夜里不让人安生,我白日睡也碍着你了?李辞,你要实在看不惯我,咱俩干一架行不行,哪儿有这么折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