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年少——青城山黛玛
时间:2022-03-09 16:41:12

  贤妃便打发侄女儿先下去,自己坐到皇帝对面,手攀着他的胳膊,感慨一笑:“谨慎些总是好的。妾身还有桩哭笑不得的事要说与皇爷呢。”

  皇帝饶有兴味地望着她:“什么?”

  贤妃似乎有些赧然:“前两日妾身的婶子和堂嫂进宫来,贺寿之外倒是想向妾身讨个主意——听说妾身堂兄这回也在往西南监察的名册上,堂兄本是一腔忠君报国之心,偏又因为咱们白家身份尴尬,自己被人防备猜忌倒罢了,只怕朝堂上有些老大人为此向您进谏,扰得您不清净…”

  她一面娓娓道来,一面观察着皇帝的神情,见他沉吟不语,便笑道:“按妾身愚见,不必…”

  “朕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皇帝打断她:此行户部尚书有决策大权,他不过跟着效效力,还能出什么篓子不成?”

  “是妾身心思窄了。”贤妃灿然一笑,揭过话头,又婉声劝道:“皇爷少用些冰的,一时就要传膳了,小厨房里炖了绿豆老鸭煲,解暑热又不伤脾胃。”

  皇帝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叫你侄女也一块儿来,你也不必伺候着,咱们一起用膳。”

  贤妃答应着,皇帝动了心思,她怎会瞧不出来?她那堂兄胆小懦弱,对自己女儿却异常疼爱,她原打算把这个侄女儿留在跟前,换堂兄为自己出一点力,倘若真叫这姑娘从此过上穿金戴银的日子,也是他们的福分。

  果然,乞巧节才过,宫里就多了一位小白美人。

  宝珠听见这事,心中微动:贤妃盛宠不衰,又已诞下了皇子,不知还有什么不足意,尚要将侄女也拉进宫里做臂膀。

  皇后如今是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妃嫔里更无人能与她分庭抗礼,除去名分,她俨然已经是内宫的女主人。

  或者,她图的就是那个名分。做皇后不算,最好要做皇太后。

  可四皇子不到四岁,再是慧名在外,也不过是孩童的聪慧罢了。

  为长久之计,贤妃其实不应当将小白美人献给皇帝。

  宝珠不知道,献美之举并非贤妃本意,更不是小白美人所甘愿。

  小白美人甚至渐渐怨恨起了这位尊贵的姑母,反倒与年纪相仿的阮才人交好。

  对此,贤妃尚不能在明面上流露出干涉阻拦的意思。

  这回内讲堂再开课,因为离中秋节近,只讲四日。

  阮才人与小白美人挽着手走进来,散课后,二人又找到宝珠。阮才人随手拿起宝珠桌上的一张字:“我同白美人说了,你的字不错。”

  宝珠不知她此举是何意,退在两旁的其他宫人也偷偷打量过来:这两人都是年轻得宠的,素来行事随性,宝珠又是凤仪宫的人,只怕要被她俩捉弄甚至刁难一场。

  然则到底没胆量凑这份热闹,纷纷知情识趣地依序离去了。

  小白美人则是一双眼睛直盯着那尚仪女官,待她也忙忙地走远了,方才对宝珠道:“咱们去那边廊下坐着,又能挡风,又不怕人偷听见。”

  如此她也不能动什么手脚。宝珠略一沉吟,姑且依她所言。

  三人都在廊下坐了,小白美人开门见山:“我父亲随上峰出巡也有些时日了,中秋在即,我想写封信给他。”

  宝珠含笑听着,并不接话。

  小白美人又道:“你来替我执笔。”

  宝珠这才开口,婉然道:“尚仪局的司籍女官都是识文断字的,美人可以请她们代劳。或者,美人自己宫里的教引嬷嬷,也可以…”

  “让她们写,我姑母便知道了。”这位小白美人,倒是明明白白地说,她有事要瞒着贤妃。

  她泠然一笑:“你若不是凤仪宫的人,我还不找你呢。”

  “美人的话,我听不明白。”宝珠依旧不为所动:“难道由我代笔,就可以瞒着贤妃娘娘吗?”

  阮才人适时开了口:“你这个人,心思倒重得很。她托你写的,不外叙家常、报平安罢了,不然还能给你设局不成?”

  话说到这份儿上,宝珠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了。贤妃与小白美人的嫌隙是真的?还是做给外人看的?

  小白美人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到宝珠跟前,却是一串南珠手钏。

  “父亲大人钧鉴:

  自姑母芳辰日进宫,已有月余。闻得父亲出京入蜀,不能亲送,深以为憾。西南湿瘴,望父亲不辱圣命,保养自身,康健无虞。女在宫中必恭慎恪勤,朝夕无违,以报皇恩,父亲勿以为念。

  另有南珠一串,请父亲代还。

  女惜惜谨奉。”

  宝珠写完,逐字逐句地念给小白美人,小白美人听完,不禁笑起来:“若没有珠钏做凭证,只怕爹爹不信这是我写去的。”

  原来这珠钏,竟是小白美人从前的未婚夫所赠。两家曾是通家之好,这定情物,并未有意瞒着历来疼她的父亲。

  未免令人惋惜。宝珠心中喟叹,面上分毫不露,拿起那珠钏道:“美人就不怕我拿着证据去告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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